面对满场的议论纷纷,药门张之远起身行礼,朝着谷主说道:“谷主,既然有苦主喊冤,不如趁此机会,将那几百年前的公案,给解决了吧。否则三门弟子疑虑,略门也难以在谷中站住脚跟。”
谷主秦洪海沉吟片刻,便扬扬手,传令道:“火速派人,将徐慕冬从牢房提出,带到演武场。”
一声令下,多名弟子奔走西去,而与尘土一起扬起的,则是满场哗然而起的议论声。
谷主秦洪海缓缓说道:“既如此,将这历史公案,与第二桩公案,一起了结了吧。”
当叶冬青再看到徐慕冬的时候,他已经跪在了演武场,一身白色囚衣,并不十分肮脏,也无绳索捆绑。
因为现在的他,只有一条手臂了。左臂已齐肩而断,半截袖管微微随风扬动。
董文冲解释道,那一夜,谷主找到徐慕冬时,徐慕冬正昏迷不醒,左臂肩骨断裂。药门张之远诊断下,发现左臂肩骨不仅断裂严重,期间的筋脉组织也全部如同烈火灼烧一般,已经坏绝难以修复。为避免伤口感染,谷主当机立断,一刀将徐慕冬左臂齐肩斩断。
断了一臂的徐慕冬,脸表情,虽不如从前等闲淡定,却也无破败之色。叶冬青看到后,暗自佩服,果然是枭雄豪杰,遭遇惨变,却气度仍在。
叶冬青无数次想到,自己重见徐慕冬的场景,想起自己和独孤凤那一夜受的伤,双目尽赤,眼神如刀,恨不得将他乱刀分尸。
徐慕冬环顾满场,看到叶冬青时,却眼神淡漠如水,看不见一丝狠厉与惊讶。
满场看着这个昔日的三巨头般的权贵之人,此时已跪在场中央,不知是感叹境遇难料,还是畏于徐慕冬昔日的积威,一时竟都默然无语。
谷主秦洪海,看了法门李重阳一眼,说道:“劳烦李门主主持吧。”
李重阳掠入场中,看着那徐慕冬,环顾四周,高声说道:“原兵门门主徐慕冬,现牵涉两桩公案中。先谷主召集谷民,逐一审理,以求公正。”
“徐慕冬,你抬眼看看这位老妇人,这位老妇人是四百年略门弟子的后人,得谷主大发慈悲,重开略门。她现任略门门主。她指正你家徐氏先祖徐彬,当年将她略门一夜之间灭门。这是第一桩公案。”
徐慕冬抬头望望那裴老奶奶,裴老奶奶也是第一次见到徐慕冬。但裴老奶奶目光中充满仇恨。
而徐慕冬,却似乎熟视无睹,缓缓说道:“略门消失已近四百年,现在哪里来得略门后人,来此胡言乱语。”
裴老奶奶奉起腰间的七星短剑,怒道:“徐氏后人,无耻之徒。这是我先祖的七星剑。今日我要为我略门祖先报仇雪恨。”
谷主伸手阻拦,说道:“裴门主,不如你将当年的是非曲直,说给在场的人听听,让大家主持公道。”
裴老奶奶泪眼婆娑,哭诉道:“那已经是近四百年前的事情了。”
“在先祖裴旻死后,我略门受其他三门排挤,更是日甚一日。我们略门一脉只在北山顶开垦生活。平时也不与其他三门交往,只有谷主宣召时,门主才肯与其他三门人相见。可北山顶,土地多山石,开垦艰难,生存不易。”
“无奈我家先祖,裴旻的孙子,当时略门门主裴不屈,为求图存,便将一颗略门至宝的“阴阳造化丹”,献给当时的谷主徐彬。”
““阴阳造化丹”是裴旻留下的至宝,服用后,可以提升四十年功力。徐彬服用之下,果然功力大涨。大喜之下,徐彬虽然依旧不喜略门杂学多骛的理念,但得人好处,不得已便答应了略门的请求。”
“可哪知,当天酉时(晚六点),我先祖略门门主夫人李菲的一位心腹女弟子,慌忙来禀报,得一个友人传信,说是谷主听信谗言,说略门尚有多颗“阴阳造化丹”,隐瞒不报,不肯献给谷主。谷主大怒,便联合其他三门门主,计划今晚丑时(凌晨两点),要一举铲除眼中钉的略门,并抢夺那“阴阳造化丹”。”
“略门门主夫妇大惊,可门主裴不屈武功不高,远低于谷主和其他三门门主。若是真有这么浩劫,略门恐怕难以幸免。最后门主夫人李菲当机立断,布置了一番。并将招来仅有的三个一品弟子,与他夫妻二人,各自服食了一颗“阴阳造化丹”,准备与敌人鱼死网破。”
“哪知,敌人竟然在子夜时分,提前杀了来。略门准备不及,“阴阳造化丹”药效也不及完全发挥。再加,夜黑风高,敌人使用了不少毒药暗器。终于,略门多数人,惨被杀戮。不过,其他门主也付出了惨重代价。兵门门主、药门副门主,也被略门所杀。”
“略门夫妇带领残存的略门弟子,逃至北山顶悬崖处。被谷主徐彬等人追了来。徐彬折断了略门门主裴不屈的脖子,将抢到的一颗““阴阳造化丹”服入体内。便以为两颗丹药,可以得到近百年功力。哪知,略门门主夫人李菲告诉他,“阴阳造化丹”夺天地造化,虽然威力无比,但却不可以多服。一个人最多服用一颗,若是服用第二颗,必然筋脉错乱、被内火焚烧而死。”
“果然,徐彬得意了不久,便被体内突发的大火,给活活烧死了。惊怒之下,其他三门更加残暴,大肆杀戮。最后李菲抱着丈夫的尸体,带着残存的弟子,全部跳下了悬崖。”
“哪知,李菲等人命大,谷底竟然有一片河流沼泽,竟然活了下来。不久李菲生下了遗腹子。”
“幸存的略门弟子,便在狭小的谷底,繁衍了近四百年。忍辱负重,过着原始人一般的生活。就是为了有朝一日,重出天日,报仇雪恨。”
“裴氏所生后代,无论男女,一律姓裴,矢志复仇。”
裴老奶奶此时已流干了泪水,满脸怒容道:“我们略门在谷底,近四百年,九代人的繁衍,就为了活着爬出来,讨还公道。你们说,我们略门到底犯了什么错!?”
“哈哈哈,我们略门到底犯了什么错!?”
“我们略门,难道不是三绝谷先祖的子孙?哈哈哈,我们有什么错啊?!你们能想象到吗?九代人,多数以树叶兽皮做衣服,以草根昆虫为食物。一辈子啊,多少人一辈子都是如此苟活。又如此沉寂而死!”
老妇人近似癫狂的模样,引人侧目。
但没有人,嘲笑这个老妇人。多数听的人,心中都升起一股的寒意:“被人迫害,谷底苟延残喘了四百年,九代人,若是我,我会变得什么模样?!”
无论真相如何,这个的非人的遭遇,早已让在场的许多人,对这个看似疯疯癫癫的老妇人,心生同情。
李重阳听完,也沉默了许久,才缓缓说道:“徐慕冬,裴门主控诉你先祖徐斌,将略门弟子一夜灭门。手段惨绝人寰。你可有什么要说的?!”
徐慕冬猛然站立而起,哼了一声,大声说道:“本座不知,这个老妇人从哪里而来,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得到了那把七星剑,更不知道背后有哪些主使?”
“可先祖徐彬的一声行事光明磊落,一向口碑甚好。他的牌位,更是放置在三绝谷祖先祠堂,受谷内谷民烧香祭拜。想要污蔑我先祖,本座做为后辈子孙,绝不允许。”
左臂空落落的袖管随风飘荡,须发怒张的徐慕冬,右手指着远处的裴老奶奶,喝道:“也罢,即使你是略门子孙,我也顾不得了。你略门竟然颠倒黑白,真是令人齿冷。”
“也罢,本座也不得不将那段前人避讳的历史,公布于众了。”
“就让本座给你们讲讲,四百年前那桩公案的全部吧。大家断一断,谁是谁非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