饶是这样,为着这个银钱,钱氏但凡见到王家人都会问,啥时候还钱,明明双方约定了每年还五两银子,她也是知道的,但就是故意这样膈应人。后来她不再问了,那是王鸿学考上的童生,照她心里想,人家都是半只脚进了官场的人咯,肯定赖不了自家那点银子。
这日,黄氏装作发现啥大秘密似的,在钱氏耳旁嘀咕:“婶子,你不知道吧。昨儿个,王家那个和人跑的小闺女,回娘家来咯,还带着好些东西呢!”
“啊,啥跟人跑呀?不是说老王家的小闺女嫁给了镇上开铺子的吗?”钱氏原是有些不待见黄氏的,这会儿八卦之魂觉醒了,两个平常不怎么亲近的人,倒像是娘俩,隔着炕桌还挨得老近。
“哟哟哟,婶子还不知道吗?满村里都传遍了,那小闺女是先跟人跑,再回来补的迎亲礼。不然,你仔细想想,为啥老王家的小闺女出嫁后,就没听见正经回过娘家?”
“这我还真不晓得呢!我家那个,从来不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。两个媳妇也怕他爹,也不敢在我面前扯些没由来的话。”
“有啥晓不晓得的,之前那是王大爷和他小闺女别着劲,不让进门。昨儿个,却突然想通了,给迎了进去。那大包小包的,还有老大一只公鸡,怕是费了老多银子呢。”
“这样的闺女,就该活活打死,还进什么门呢!老王家的门风,可是要坏了呀……”钱氏感慨道,仿佛真得为王家的门风操碎了心。
黄氏听到这里,又叨起了另外一回事。
“王家呀,怕啥坏门风,那都发了财了,一日按三顿的烧肉,把我这个住隔壁的都香迷糊了,娃儿们成天嗷嗷叫着要吃肉呢!”
钱氏惊讶道:“呀,他们做哪个发了财?不会是卖猪吧?就那六头猪,满打满算下来也就拿个七八两银子,还了债,也不多了吧,还能天天吃肉呢?日子不过啦?”
“我哪知道做啥发的财。不过呀,婶子,你细算算,那王家有铺子田地,每年还卖几头猪,镇上还有一个有钱亲家。再怎么着,欠的那些银钱,也不至于两年了,都还不清吧?”
“按你这么说,好像也有道理。难不成是觉着咱们好说话,能晚一点是一点?或者是拖着拖着,把债给拖没了?”钱氏猜测道。
黄氏听着她朝自己指引的方向去了,立马一拍大腿,“还是婶子你聪明,备不住就是这样。”
见钱氏低头沉思,她又接着说道:“唉,也是我叔太心善了,二十两呐,多大一笔银钱,说借就借,连借据都不带打的。要是那家的小子当了官老爷了,把眉毛一挑,不认账了,那剩下的银子可就打水漂了。”
半个时辰过后,黄氏心满意足得离开了老村长家,快到家门口时,还得意洋洋得瞥了一眼王家大门,心里念叨道:“切,还不让我发现你的真面目了,有钱不还的主,比咱家懒汉还恶心人。”
村里小道消息的传递,向来是以快着称,特别是事涉男女那回事,别说妇人们,就连男人们都爱听爱说。但是,这种传递方式,也会带来一个后果,那就是消息的夸大和失真。
王美冬和货郎私奔一事,传着传着,就成了,王美冬和人私奔,破了身子后被抛弃了,王家才把她紧急嫁给了旁人都瞧不上的货郎。
那这离谱的流言,又是怎样到达王家人的耳中呢。
原来,自从上回王丽容掉冰窟窿后,一些家里的长辈怕孩子一样出事,大河岸边就经常有哪家的大人出来看着。就这样,大河岸边多了一处大人聊天的地方,成了长流村,继村口五角枫树下之后,第二个“消息集散中心”。
这日,黄氏和钱氏扯大彪后,钱氏在家里左思右想,老不得劲,干脆移驾老姐妹家中分享了这个独家消息。紧接着,那老姐妹又跟交好的某个妇人说了。再下来,一传十,十传百,到了晌午娃儿们出来放风的时候,大河边上,和几个爱嚼舌根的妇人围着火堆自由发挥,这消息就变了样,甚至连王美冬私奔时穿啥衣裳都描绘得出来,仿佛亲眼见着似的。
王大富正抱着新宠小孙女朱珠,带着小黄过来大河玩冰车。大树遮挡了爷孙的身影,却挡不住这些消息入耳。于是,小黄没能给朱珠拉冰车,却成了王大富“刑讯逼供”的道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