承帝如裴懐所言,根本没有染上什么风寒。
他对外放出消息,称自己身体抱恙,在朝晖殿中休养生息。
但人却带着王不歇,悄悄出宫。
皇家佛寺中,一个女人着衣朴素,一身浅灰色的尼姑装难掩身姿,三千青丝挽入一顶尼姑布帽中。
冬日里,她穿得这样清减,却好似不把寒冷放在眼里,只手持扫帚与簸箕,默默清扫寺院积雪。
一辆马车不着痕迹停在寺院暗处,走下来的是经过一番乔装的承帝与王不歇。
当日,承帝给王不歇写下一个‘佛’字,指的正是今日微服私访皇家佛寺一事。
承帝抬眸盯着熠熠生辉的佛寺,面色沉沉,不知作何感想。
王不歇见状,说:
“陛下,进去吗?”
承帝叹息一声:
“既精心策划,又避人耳目来到这里,哪有无功而返的道理。朕只是怕……”
话未说完,王不歇聪明地扶住他。
“奴婢先随陛下进去吧。”
“也好。”
承帝收敛了后半句,深吸一口气,才带着王不歇一步步踏入皇家佛寺。
佛寺阶梯漫长,足足有八十一阶。
他却走得急,似乎是要见到什么人似的,明明上了年纪,也愈发喘息,却丝毫没有要停下休息的意思。
王不歇忙道:
“陛下慢些,仔细着脚下。”
终于,承帝和王不歇来到佛寺大门前,王不歇上前轻轻叩门。
寺内正在扫雪的女人听到声音,于是喊了声:
“谁啊?”
承帝听到这个声音,心头一滞,动了动嘴唇,却最终没有出声。
王不歇刚想开口应答,承帝连忙朝他摆了摆手。
于是,王不歇缄口不言,只是再度敲了敲红棕色的大门。
大门厚重,闷闷出声。
那女人见无人应答,就放下手头活计,带着疑虑走去开门。
在开门那一瞬,承帝的面容映入眼帘,女人瞳孔渐渐放大,随即颤抖着双手,呆愣在原地。
承帝见到门后映现的那张容貌,如此熟悉。
尽管随着岁月流逝已不复从前那般惊艳,但当看到她的脸时,承帝还是颤抖着双手,眼中含泪,克制不住上前一步,就要伸手去触碰。
伴随着他的动作,那女人随即回神,眼眶有些微红,却垂首连连后退。
承帝见状,这才惊觉自己竟失态至此。
他虚咳一声,声线都变得异常温柔和深情。
这份态度,就连今时今日颇得圣宠的魏贵妃魏烟苒,都未曾有过。
“晚歌,朕与你……好久不见了。”
随着晚歌二字出口,那女人神色凛然,冷声道:
“贫尼不知陛下大驾,有失远迎,实在是罪过。”
承帝见她态度冷淡,心下忽而一痛。
她转身离去,他连忙推开大门,跨过佛寺门槛,急急跟在身后。
“晚歌,这么多年过去了,你还要与朕这样说话吗?”
那女人终于停下来,转过身对他说:
“陛下恕罪,贫尼不叫什么晚歌,贫尼如今法号寂修,若陛下愿意,可唤贫尼一声寂修师傅。”
承帝不甘上前,抓住她的手腕。
“朕不管!你只要一日还活在世上,你就一日还是朕的女人,还是咱们女儿的母亲,你就还叫黎晚歌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