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夫人这天一大早便收拾妥当回了娘家,娘家嫂嫂年过四十竟然有了身孕,人家都嘲笑她是老蚌生珠,近日心情郁结,寻齐夫人回家一叙,以慰心宽。
等齐夫人走后,水秀便让人套了马车往广福寺去。
一路颠簸却丝毫没有阻碍水秀对胎中孩儿的好奇,若真的是个儿子也就罢了,若是个丫头,免不了婆母又要天天在自己耳边念叨要传承齐家的香火了。
她可再也不想受齐栋那个罪了...
许是水秀来得早了些,山中寂静,还没有几个人前来烧香,她戴好帏帽,被丫鬟小心的扶下了马车。
“夫人,这是老爷给您的。”一个小厮看见她们下了马车便立刻走上前将一个木牌递给水秀。
水秀了然的接过,随即对一旁的丫鬟吩咐道,“你便在此处等我吧,我去去就来。”
小丫鬟不敢有什么异议,毕竟小姐嫁过来这么长时间行事一直都是如此,她也能理解自家小姐心里的苦楚,自己也乐得清闲。
她听话的退到马车边候着,水秀独自拿着木牌跟着小厮的指引往寺庙后的厢房走去。
一进门她便见到了等候许久的齐端,两人在府中不方便单独见面,这是齐端春猎回来之后两人私底下第一次见面。
小别胜新婚,齐端自然是急不可耐,却被水秀谨慎的拉住,嗔怪道,“老爷小心点,不要肚子里这小的了吗?”
“我的乖乖啊,想死我了。”
齐端小心的收了力气,生怕惹了佳人不快,轻柔的将她拥进怀中,感慨道,“它最好是个小子,不然还要平白让你多受些委屈。”
这句话像是戳中了水秀的软肋,想想心中的委屈油然而生,眼眶微红的抬头看他,“老爷既知晓我的辛苦,就当多体谅我些,如今我这个身子是一天比一天重了,让夫人免了我每日站规矩吧。”
齐端没想到那般贴心的夫人竟有意要去为难有了身子的儿媳,佳人在怀,一股子英雄救美的情感促使他务必要把这件事情干成,信心满满的安抚她,“你放心吧,我定然同夫人好好说说,莫让你受罪才是最要紧的。”
水秀柔弱的点头,紧紧抓着齐端的手,撒娇着,“老爷,我害怕,害怕这胎不能如我心意。若是是个小子,老爷帮我想想办法让齐栋同我分开住,好不好?”
齐端被冲昏头脑,忙不迭的答应,“好,若是个小子,我便找找关系让齐栋多在外面外派几年。”
若真是这样,自己以后要找水秀岂不是更加方便了?
齐端的美好幻想才刚刚开始,厢房的门却被人一脚踹开,水秀立刻尖叫躲到齐端身后,齐端怒喝,“大胆!”
“齐端,我看是你大胆!”
如此直呼自己大名的并没有几个人,那人逆着光看不清样貌,齐端定睛一看,竟然是施辉。
施辉怒气冲冲的拿着剑站在门口,气势十足,齐端悄然向外张望,打量着自己的人在何处时,看见了角落里泪水涟涟的自家夫人施语。
夫人不是说回娘家的吗?为何会出现在广福寺?这一瞬间,齐端慌了神,手开始不自觉的颤抖,脑海里想了千百个理由也没办法完美的让所有人相信。
“齐端,当初我们真是错信了你,才将自家小妹托付给你这个畜生!”施辉后面站着的可不就是他的夫人,姜向南。
当初齐家败落,只有姜家不嫌弃他家家势中落,愿意在最困苦的时候搭救他们一把,之后还让他拜在了钟鸣鼎食的施大人门下。说不清,道不尽的恩德,却尽数灰飞烟灭。
齐端慌乱无比,口不择言,“语儿,你听我说,我也是为了我们齐家。”
施雨颊边泪痕未干,却平静异常的从兄长身后站出来看着他,听他的解释,“你已经许多年未唤过我的闺名了。”
言语中包含的失望就如雪山崩塌,事过境迁。
齐端像是被刺破了最后的体面,只能尴尬的看着一直端庄体面的夫人,这么多年她就像是一尊娶回来的石像,无比贴合当家主母的身份,却感受不到一点她的温度。
那样煎熬的体会,就像是自己永远无法用现在的成就去让施家满意,他们一直都看不起自己,自己心知肚明。
想到这里,齐端好像又什么都不怕了,冷笑的看着面前一个怒发冲冠的内弟,一个心如死灰的夫人,“你们想怎么样呢?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,别人都可以,怎么就你们施家与旁家不同?”
施辉见齐端这个反应,像是认错了人,也可能是今天才认识狗急跳墙的齐端。“我们施家从未说你不可以纳妾,是你自己体谅我妹妹身体说要多陪陪她,怎么现在又是我施家的问题了?”
齐端听完他们的解释,随手将桌上的茶具尽数挥到地上,指着施语的脸,怒吼着,“你们就是说的好听,既当婊子又要牌坊,好人可都被你家装过去了。我倒是想要纳妾,可是我一提纳妾你家这主子就晕过去,时间一久,我哪里还敢!”
施语被气笑,“律例规定纳妾需官员年过四十且膝下无子,我的栋儿难道不是你儿子吗?我只是不知如何劝谏你,才出此下策罢了。”
“够了,难道还要被人在此看热闹吗?有什么事情回府再聊吧。”齐端见水秀从未将帏帽摘下,想赌一把他们并不知道同自己偷情的女子究竟是谁,努力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,大不了之后随意找一个女子顶上就算了。
姜向南小肚微凸,人到中年却丝毫不改往日洒脱直爽的性子,她拉住施语往自己身后带,“齐大人,我们施家的姑娘就不同你回去了,我们施家的嫁妆你尽数送回,写了和离书来便罢了,不要弄得双方难堪。”
施雨捏紧了嫂嫂的手,她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温度了。
齐端难以置信,人已经到了中年,自己纳妾都不能吗?竟然还要和离?
半天只憋了一句,“姜向南,你莫要欺人太甚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