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凌的?情绪, 向来是收放自如的。
钟黎从洗手间出来时,他已经吃着?一盘切好的蜜瓜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了。
外套随意搁在沙发靠手上,折叠齐整地垂下?一卷袖子, 远远望去?, 黑中透点儿暗蓝,质料倒是比一般的?行政夹克瞧着高级些,也低调。
她走过去?摸一块瓜吃,皱着?眉说了一句“好淡”。
“太甜的?吃多了腻歪, 不甜不淡正正好。”他低笑了一声, 抬眸看她, 眼中漾着?笑意。
钟黎总感觉他意有所?指, 他以前就喜欢拿她的?身材说事, 说多一两嫌多少一两肉又太柴,这样?弄着?正好。
她垂下?眼帘,不敢跟他对视。
“坐啊, 站着?干嘛。”他招呼她, 拍拍旁边凹陷的?沙发, “不是我?说, 你这沙发也该换一下?, 这质量来个朋友领导什么的?多尴尬?”
钟黎被他说得脸红,悄声坐下?:“我?刚搬到?这儿没多久, 没来得及置换。”
“我?那儿有一套全新的?,我?还没用过,我?让人给?你送过来?”
“不用了。”
见她小脸绷紧、警惕地看着?自?己, 容凌都笑了:“一套沙发而已, 你至于?”
“吃人嘴短拿人手短。”她声音很小。
她还没收他东西呢,都被逼成这样?了, 要?是真收了,以他的?性格必然是步步紧逼,非把她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才好。
有些人,骨子里就刻着?狼性,掠夺是他的?天性。
他递出一根橄榄枝,必然要?收获其他的?东西,没有价值的?人,他不会去?深交。
尽管他大多时候看上去?光风霁月、风度翩翩还挺好说话的?。
在一起四年?,钟黎对他的?难相处程度可谓镌刻入骨。
以至于后来尝试其他感情时,总感觉没有什么激情,提不起什么兴致,再没有一个人能如他那般带给?她狂风暴雨般的?炙热爱意。
半步天堂,半步地狱。
走钢丝一样?,太刺激,偏偏人就是喜欢刺激。
钟黎觉得这挺悲哀的?,但已经无力改变。
偏偏逃避的?道路都被堵死?了。
“五哥。”她唤他一声,余光里瞥了眼电视机,才发现他看的?是黑白电影,他还看得津津有味。
“嗯。”他应一声,示意她继续往下?说。
“你心里到?底是怎么想的??”她柔柔静静地坐在那边,如风中一株秋水仙,清冷无暇,让人不忍亵渎。
可他偏偏要?做这折花之人。
容凌淡笑着?拨了一根烟,却没点,只冲她挑了下?眉,是那样?眉眼清绝的?一张脸:“怎么,钟老?师又要?给?我?上思想品德教育课了?”
钟黎被他戏谑的?眸子看得脸蛋烧红,在心里暗啐一声。
她有病,跟一个无赖讲道理。
到?嘴的?话终于又咽了下?去?,自?己也觉得没意思。
道理彼此都心知肚明,只是愿不愿意去?那样?做罢了。算了,糊涂就糊涂吧,这辈子她再也不会有这样?一个人了。
钟黎的?记忆凌乱而破碎地飞舞,忽的?想起很多年?以前,他背着?她去?戒台寺拾枫叶,因为她心血来潮说要?做标本。他不能理解地问她,为什么不干脆聘个人去?拾一些算了,还要?自?己大老?远过去?,她横他一眼,说你一点儿都不心诚,我?自?己去?。
她心是诚的?,做什么都是一腔赤诚,但现实在他们之间划分出一道不可逾越的?鸿沟,给?她一记响亮的?耳光。
容凌似乎能猜出她心里的?想法,苦笑一声:“你从来都不相信我?能给?你幸福和婚姻。是吗?”
窗外潇潇风雨,脆弱的?玻璃窗发出嘎吱嘎吱的?声响,让人担忧下?一秒它就会轰然破碎。
钟黎避而不回这个问题。
容凌高大的?身影有些萧索,喃喃自?语:“算了,我?自?作自?受。我?在你这儿已经没有信誉了,说什么都没用,那我?只能用实际行动?证明了。”
“你要?干什么?”钟黎的?眼皮莫名跳了一下?。
她知道,这人要?是下?定决心做什么,那真是什么惊世骇俗的?事情都做得出来。
他没回答这个问题,转而笑道:“对了,你们中秋节放假吗?”
钟黎怔了下?,没好气:“谁家中秋节不放假呀?”hy
“也是,我?魔怔了。”他失笑,“那一起聚聚好不好?”
“聚什么?中秋节——我?,跟你?”钟黎手指点着?他,又点点自?己,觉得荒诞,“中秋节是一家人聚的?……”
“我?们不是一家人吗?”他眼底的?温柔快要?溢出来。
钟黎转过脸去?,耳朵微红,很小声:“谁跟你一家人?”
翌日起来天光大亮,舒朗的?天空中漂浮着?几?绺云丝,虽不算蔚蓝明媚,比之过去?几?个月沉沉郁郁的?雾霾天,已是少有的?好天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