荆南,始安县。
天穹雷雨密布,豆大的雨滴,激起时代的洪流。
山川草木的气息,悠悠地飘荡到城内。赖恭深深地吸一口,顿觉心旷神怡。他坐镇始安,保障着荆南到苍梧的粮道通畅。
自四月起诡秘的氛围便笼罩着荆南,皇叔刘备要攻占荆土的假消息传得沸沸扬扬。赖恭承担荆南士民的畏惧,还有来自襄阳的猜忌。
南征军挥师岭南,用一场场大捷证明皇叔没有异心。后有刘琦公子为皇叔请命,暂且遏制住千钧一发的危势。
及至月末,襄阳派出一万大军镇守益阳,彻底搅乱马良、糜竺、邓芝等人的部署。武陵郡、长沙郡、桂阳郡纷纷集结兵势,暗中汇聚零陵郡泉陵,阻断湘水漕运。
刘备军在荆南的人马,几乎同一时间销声匿迹。马良扮成武陵商队,改走山路向零陵郡运输粮草物资,近乎有一半的粮草物资耗费在路途中。
一卒用粮由一夫运,可供应十八天。如果包括往返,时间还要减半。改两夫送粮,可供应二十六天左右。增至三人,则能达到三十一天。一卒由三夫供应,就到了极限。再继续增加劳役,军队和劳役的负担都会非常沉重。
刘备军在荆南征集五六万的劳役,供一万五千人南下。兼之灵渠转运,才显得灵活、轻捷。现在劳役返回各县,只剩下零陵郡的两万人,运输效率大大地降低。
到了五月,除了山路少量商队,武陵、长沙、桂阳三郡包括江陵再没有粮草物资运输至始安。也就是说,荆南只剩下始安县、零陵县还支持着南征军。赖氏的影响力,悉数汇聚在这两县内。
身处大势中,任何传世家族都是沧海一粟。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,都化作了土,何况跻身在偏僻县域的赖氏。
“启禀使君,甘宁拜见。”傅佥步履沉重,来到赖恭面前抱拳示意。
甘宁脱下斗笠和蓑衣,在屋檐下剃着鞋底的泥泞,动作粗犷、野蛮,旁若无人。
“进来。”赖恭的眼神格外清亮,蕴藏在眉宇中的一丁点颓废的丧气在见到甘宁后一扫而空,保持着一种上位者的气昂姿态。
甘宁大步跨入门槛,朗声道:“我军有一批粮草,被扣押在零陵县,大概一万石左右吧。要是在泉陵,他们人多势众,我也就一声不吭认了。但在零陵,我有点不甘心!”
赖恭被甘宁一身的杀气触着,心头一动:“先礼后兵,刘度绝不敢和我军硬碰硬。”
甘宁哈哈大笑,睥睨道:“何须这么麻烦,只要使君助我混入城内,生擒刘度轻而易举。”
赖恭捋了捋胡须,淡定从容:“贸然擒拿刘度,攻占零陵县,容易激怒益阳、泉陵的荆州兵马,蔡瑁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!”
甘宁将急躁压了下去,微微点头:“这倒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。”
赖恭神色倏地肃然,嘱托道:“趁着漕船有空位置,劳烦甘将军把剩下的芋头、地梨、萝卜种子,运输到荔浦、广信。苍梧的屯田,不能没有种子。零陵县扣押的粮草,老夫会安然无恙带回来的。”
“小事一桩,交给甘某。”甘宁来也匆匆,去也匆匆。天降的大雨,根本阻挡不了他迈进的步伐。
流光易过,雨势渐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