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天子十岁登基,如今已有十年,十年来,兢兢业业,每日卯时起床,直到半夜才睡去。腹中学问与韬略,不比古之圣君差上多少。”
李幼孜说得口干舌燥,他端起桌上茶杯,顺着嗓子眼咕咚灌了下去,继续道:“再说了,你张居正是回家去为父亲守制,又不是死了。”
“只要你还在,些许宵小怎敢翻天?”
张居正两眼微眯,盯着池中游鱼,脑海中却是浮出万历六年的旧事。那时,他父亲新丧,当时改革正值关键时刻。
为了不从权力的位置上下来,他硬顶着夺情。
大明以孝道治天下,凡父母逝去,官员皆需辞去官位,回家守制三年,再行回来。
当国首辅,士林表率,竟贪恋权位,不肯守制。
就连自己的好友加亲家,王之诰都不能理解。
他当时真有一种,举世皆敌的感觉。
李幼孜见气氛沉默,继续说道:“叔大,现在国家升平安乐,皇帝也到亲政的年纪,你...你先退下来。
一来回乡尽孝道表明自己并不贪恋权位,堵一堵言官的嘴。二来,也给皇上瞧瞧,这天下不是那么好治理的。”
“你也认为某是贪恋权位的人?”张居正转过头,笑着问他。
李幼孜摇摇头,走到张居正身前,苦口婆心地劝道:“我知道,你想当周公,伊尹,吕望那般的人。如果你真想落得个好名,真该往下退一退了。”
“周公吐哺天下归心,今天下归心,你却迟迟不肯守制,让天下人怎么看?”
张居正摆摆手,示意他打住话头,再度将话题扯回:“这折子,我是一定要让人上的,这事儿一定要施行,你们户部预备好银两,等今年秋日开始施行。”
唉...
李幼孜劝不动好友,摇摇头,变成斗败的公鸡。
忽然他好似想到什么,开口说道:“对了叔大,皇上下月要册封九嫔,说让太仓银出二十万两银子,用以赏赐臣工。”
“这个我已知晓了。”
“那办还是不办?”李幼孜焦急问道。
“办,怎么不办。”张居正一笑,李幼孜以为张居正开窍,心中一喜,怎料张居正又道,“不过二十万两赏赐确实太多,依我看,两万两差不多。”
“叔大!”李幼孜惊得一跳脚。
“三万两,不能再多了。”张居正一摆手,不容拒绝道,“现在国家虽稍有存银,但难保不会遇到大灾。作为皇帝,应当勤俭以为天下表率才对。”
李幼孜还待答话,这时一道身影走了进来。
正是张敬修。
“父亲,世叔。”他见到二人,立马行上一礼。
李幼孜点头一笑。
张居正看着大儿子,问道:“那臭小子的学问,最近可有长进?”
“长进不少,想来也是懂事了。”张敬修恭敬回上一句。
张居正一点头,指着张敬修吩咐道:“让那逆子准备准备,五日后,入宫去,随皇帝一同进学,增长见识。”
“啊?”二人惊叫一声。
“啊什么啊,那逆子还是尚宝司的司丞,整日游手好闲,像个什么样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