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天后,是腊月二十八,也是年前最后一次开集。
集市上,人满为患,一条长两千米,宽五米、东西方向的马路上,形成了四列摊位,路延边是两列,路中间背对背拥抱也是两列。在马路两端,零散着一些摊位,有卖烤地瓜、糖葫芦的,一个高大的圆桶炉子放在破旧的脚蹬三轮车上,顶上放射状地堆着大小不同的地瓜,有圆溜溜的,有长而细瘦的,地瓜皮爆开,渗出了香甜的汁液,三五岁的小孩子牵着大人的手,总有停住,开始哼哼唧唧,吵闹着要吃一块!大人不喜孩子哭闹,还要赶集备年货,过年这点钱还是可以花的。
“老板,这个称一下!”这人甚至没有触碰这滴着油的香糯地瓜,只是用手指示意老大爷。老大爷娴熟地拿起有托盘的杆秤,秤杆高高平起,以示自己没有占便宜(赔本买卖啊)。“一斤三两,算一斤,两块钱!”老大爷笑嘻嘻地将依偎在塑料袋中的“可食用烫壶”给了孩子,那慈祥的神色好似正面对的就是自己的孙子。孩子很开心地啃食着,粉嫩的嘴唇周围都是黄色的渣渣,是一只贪吃的橘猫脸庞。
另一旁还有卖糖葫芦的,销量极佳,以至于大叔坐在马扎上,弯腰守着低矮的蜂窝炉子,上面是炒菜的铁锅里面是糖汁,焦黄色的液体上面冒着泡泡,糖葫芦酸甜可口,也是因为这糖汁的甜与山楂的酸快乐搭配。这些酸酸甜甜的吃食自是小孩子们的最爱。
再往里走,随人群涌动,漂浮着从一侧到另一侧。蔬菜多样,韭菜、蒜薹、黄瓜、西红柿、大葱、菠菜、菜椒、红萝卜、白萝卜……尽收眼底。衣服花花绿绿,冬日里,有钱人家会买棉袄、羽绒服抵御严寒,穷人家里自己买毛线织毛衣,买袄片儿絮棉花制棉衣。
但无论如何,过年总是要吃荤的,牛肉、羊肉、猪肉、肋排、蝎子骨、白条儿已经沉默地红一片白一片的摆列在冰冷的挂钩上或台子上,等待着有缘人的领养。鱼自是开心一点的,卖家都知道鱼吃的是一个“鲜”,因此,大的鲤鱼小的鲢鱼都还在凉凉的水中游着,是不是还撒个欢儿,那是不识趣的虾蟹触碰了他们的底线。但是铁皮水池旁边洒落着许多鱼鳞、鱼头、鱼泡儿,只是鱼儿不知道罢了(庄子曰:“鲦鱼出游从容,是鱼之乐也。”惠子曰:“子非鱼,安知鱼之乐?”庄子曰:“子非我,安知我不知鱼之乐也?”)我也不清楚鱼儿知不知道自己在死亡的边缘游走……
有人走着,有人骑着车,有人推着自行车,当人与车混杂在一起时,交通就不再交通,而在街道中段最易出现此番情景,仔细看来,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,难道说人们都爱热闹?而能力超强之人,扯着嗓子,指挥着骑三轮车的人、推自行车的人、走着的却走不动的人、把自行车支住买东西的人,慢慢的动起来了,那片泥潭好似被树枝捅了几下,就通向了远方……
老柳头骑着自行车也置身于这片海洋中,是那么渺小,好似不曾被人看见。听着叫卖声、砍价声、谩骂声,他忘了生命的消失了吗?他想的是过年时的其乐融融呢,还是安慰众人的心呢?他在人群中笑着,打量着要买的年货,一条街走下来,自行车成功加码,他满意地消失在人海中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