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夜，月明星稀，村口传来绝望、愤怒和不甘的咆哮声。月光下，一道人影健步如飞，不细看，根本看不出他已过古稀，头发霜白。越过台阶，跨上石桥，身形一闪，就从河畔溜进了巷子。

片刻后，河畔、巷子的寂静被打破，数十个来不及收拾细软村民，涌出巷子在消失在河畔边。巷子深处，木屋内，灯光照亮了那道健步如飞的人影——是个老头。老头喘着粗气，对还在床上蒙头大睡的少年声叫喊，“韵儿！韵儿？不好了，快起来！”床上的少年应声而起，连忙穿好衣服，一脸疑惑的问：“爷爷，到……到底怎么了？”

万分紧急，老头来不及解释，一把扛起少年，破门而出。泥泞的小道上，一串深深的，直达后山的脚印清晰可见。后山怪石嶙峋，草木稀疏。两人藏在一处怪石后面，等心情平复下来，老头才一脸担忧，压着嗓门说，“村外来了群山贼，不要红钱，见人就杀，村口的几十户人人家全部被杀的干干净净”，少年一听，吓的不敢吱声。

而这时，几个杀红眼的山贼也顺着脚印追到后山。他们手持强弓劲弩，腰间配官刀，与其说是山贼不如说是杀手更恰当。老头的声音很小，但瞒不过耳尖的山贼，三道蒙面黑影忽然停下，转身朝他们的藏身之处搜寻过来。眼看即将被发现，老人决定孤注一掷。轻声在少年耳边说“韵儿，你要藏好，好好活下去。记住！不要找任何人报仇。”

说完老人已从半山腰上冲出，快速迂回到右边山腰上，抱起石头就往山下砸去，山贼听到动静慌忙躲避，其中一个引弓搭箭就朝老头位置射去。老头巧妙躲开后，再次搬起石头往山下砸去，见被再次躲开后，老头转身就要逃。

不料，三个山贼同时拉满弓弦，三道箭矢再次朝着右边山腰呼啸而去，老头应声而倒。这边山腰上，怪石后少年听到了动静，悄悄探出半个脑袋查看情况，忽然，“咻”的一声，一道急如流星的寒光朝他疾速袭来，来不及做任何闪避反应，他只能本能地将头偏过一侧，寒光则顺势撕裂了他的半边脸颊，嵌入了身后的另一处怪石中。

少年脸上挂满惊恐，全身颤抖，他想跑腿却无法动弹，直到半边脸上传来阵阵刺骨寒意时，才猛然清醒过来，顾不上脸上传来的剧烈疼痛，撒腿就跑，一路疯狂的向身后山顶冲去。

“咻！”“咻！”“咻!”

夺命的箭啸声又在他的耳边响起了，此刻，他已然成了惊弓之鸟，眼看山顶近在迟尺的，箭啸声一响起，双腿就跟着发软，直接摔了个跟头，双腿不听使唤了。眼看三个山贼就要追上他时，他又再次爆发出强大的求生潜能，双腿不能站起来就爬，能爬一步是一步，于是开始四肢匍匐起来。他只有一个念头，就是逃。借助微弱月光，往山顶上逃，然而等他历尽艰辛爬到到山顶往下一看，才发现是绝路，原来是爷爷跑的那边山顶才有下去的路。

他绝望了，眼前是三十多丈高的悬崖，悬崖下面是条黑黝黝的河，那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母亲河——汨河；后面是来要他命的山贼。跳下去，还有生还的可能，不跳必死无疑。既然横竖都是个死，那还怕什么，绝望什么，对于自幼在河边长大的他来说，汨河就是他唯一的出路。想通了之后，他居然直接站了起来，腿也可以使唤了。

“杀了那小子！”

随着背后“死神”声音越来越近，少年一咬牙，就往悬崖边冲去，“咻”……箭啸声再次响起，他不再犹豫，卯足了全身的力气奋力往前一跃，“扑通！”一声炸响，整个人就沉入水里消失不见。三道蒙面身影也追击到了悬崖边上，往下眺望，只剩下汹涌的汨河在咆哮，他们徘徊片刻后也消失在夜幕中。

逃过一劫的少年叫章韵，家住附近的汨河村，从小没有父母，与爷爷相依为命，平时靠采集药材为生，上临绝顶，下履深渊，足迹遍布汨河两岸四五十里。他在跳崖后入水的一刹那就深憋了一口气，沉到水里后，宛如鱼儿一般，立马借助流力顺流而下，暂时摆脱了追杀。

传言，著名剑客李杜在与诗客酒友泛舟汨河之上，突发诗性，写下了《汨水初夜月》，其中“汨水新出古时月，今月还照老沙洲”两句广为流传，他朋友曾经在这首诗中悟出两套剑法。而此时，诗中的老沙洲之上躺着个少年，他的脑海里闪过一幕幕惊心动魄画面，先是半夜惊魂，然后中箭差点殒命，再到疯狂逃命，跳崖入水生还。

他想不通，之前村里不是没有山贼，来之后都是抢点财物，收取人头税后就不再骚扰了。可是这次不一样，这次明显奔着杀人灭口来的，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他们对手无寸铁村民下手的，或许对于山贼说是不是需要理由的，弱小才是原罪吧。

呵呵，以前爷爷还经常告诫自己，要学好，不要学人家打打杀杀的，能平平安长大就是全家的福气。可是长大之后呢？做一茬被人随意收割的韭菜吗？不，绝不，他章韵生下来不是给人砍杀取乐的，自己的命只有自己才能主宰，任何人想要收割他章韵的性命就拿他自己命换吧。

他躺了一会之后，总算恢复点力气了，虽然脸色依旧苍白，但那眼神却变得坚定无比了。他环顾四周，一片寂静。心想，不知道村里其他人能不能度过这次劫难。如果不是爷爷赶忙叫醒自己，及时逃命，后果不敢想象，也不知道爷爷怎么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