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线亮光劈开夜雨，照得雨幕中吊脚竹楼无比突兀。

雷声携天怒而至，唤醒矮桌前神游的瘦弱身影。

眼前迷障骤破，商修生终于看清狼藉的桌面，和墨迹淋漓的字纸。

纸上笔迹龙飞凤舞，互相枕藉，却都是同样的内容：

彦威！

心跳莫名地加速，脊背凉意上浮，迫使商修生回忆两字的深意。

暗沉的桌面再次被闪电映亮，细小的疙瘩一粒粒冒出皮肤，冷汗顺着乱发将落未落。

轰隆！

他记起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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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商，今晚又加班啊。”

“最后一份报表了，做完就走。”

“那你自己做吧，先回了。”

商彦威何尝不想回家，窗外混杂LED灯光的雨水随时都会成为他晚归的隐患。

但混口饱饭岂是那么容易的事。

加班没什么不好的，出租屋哪有办公室网好啊。

他一面自我CPU一面敲着键盘，不时瞄一眼玻璃外面成股流下的雨水。

等到杯里咖啡凉透，他才按下电脑关机键，盘算着如何在没带伞的情况下跑回出租屋且不会感冒。

在这个地铁尚未开进的四线小城市，公交的收车时间远在他加班的时间之前。

雨季未至之时，鲜少有一场雨可以摆脱天气预报的监视，尽情把城市淋个透彻。

水坑里金黄的涟漪闪着光芒，商彦威却专注赶路，无心欣赏。

直到谨慎迈出的步伐出现误判，开启了忽略湿鞋的第一步。

他飞快瞟了一眼鞋面，目光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细节。

金黄的光芒并未随着远离路灯而消失，反而在暗处闪着更耀眼的光芒。

四周的地面全无染色的痕迹。

他心中涌起不可置信的猜测，抬起头盯着来自天际的水。

眼眸中倒映出金色的雨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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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修生，开门。”

和煦的女声把商修生的思绪拽回现实。

胡乱团掉桌上的狂草，商修生快步拐到门前，一把拉开风雨中摇晃的竹门。

门外的妇人裹着宽大的蓑衣，眉眼藏匿在斗笠的阴影里，只余光洁的下颌与月牙形的耳坠暗示着来人的光鲜。

“修生，瞧你有些魂不守舍的，莫不是修炼出了问题？”

“没事的，你不用担心我。”

妇人的语气急切起来：“出了什么岔子千万别瞒着为娘，为娘会想法子治好的。”

商修生这才想起妇人的身份——他在这个世界的便宜老妈。

“真的没事的，你别多想。”

话音刚落，商修生果断关上了门，将妇人连同她的叫喊挡在了门外。

疾雨拍竹的声音充满耳道，心跳声才缓和了一些。

他想不明白自己对妇人为何如此排斥，只知道遵从内心的感受。

上一世他从未如此反感过一位母亲，这一世的反常让商修生固执认为是脑子里那个东西在作祟。

每当他按照所谓修炼的法门沉下心神，视线就会随之汇聚，直入眉心之间，看见那圆陀陀、光灼灼的白丸。

他查阅某座旧竹楼的书册时，知道了那白丸所驻之地为识海，主宰一个人的灵识。

他旁敲侧击地询问过妇人的意见，她说那是他的疾病，应该得到治疗。

于是他搬到了这座远离尘嚣的偏远竹楼独居，以便妇人提供更好的治疗。

刚刚便宜老妈的冒雨造访，应当是来送近期需要的药物。

竹窗掀开一线，商修生果然看见门口封严的木盒。

招来木盒开盖，盒里是熟悉的褐色药罐和陌生的绿色药瓶。

绿色药瓶下压了一张纸条：每日午时一颗，和药液吞服。

今日的午时早过，能吃的药只剩下褐色药罐中不须定时每日一碗的药液。

商修生从不探究辛辣药液的成分，只是按妇人的要求麻木地吞服着。

他不禁认为这也是他讨厌妇人的原因之一。

药液气味呛鼻，他习惯性摸向桌上的茶壶，想如从前一般和茶服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