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桌下潮湿的草席和墨色洇染的字纸拒绝了他。
重煮一壶茶需要的水放在另一个房间里。
商修生这才想起那个房间并未关窗,当下三步并作两步抢入房门。所幸窗户背风,吹进的雨水寥寥无几。
窗户合拢的瞬间,一声清脆的鸟鸣在身后响起。
水缸上站立着一只巴掌大的白鸟,除却头顶一撮朱红的冠翎,浑身一根杂毛也无。
商修生只当是为避雨而来的大胆雏鸟,挥手作驱赶状。
白鸟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,侧头看向瘦弱少年提着药罐的手。
羽翼展开,牙签似的鸟喙啄向少年的手腕。
商修生只见一道白影子闪过,手中的陶罐就变成了满地的碎片。
药液洒了满地,独特气味刺痛鼻腔和眼瞳,商修生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。
此前为了维持脆弱的便宜母子关系和摇摇欲坠的暂住身份,他强忍恶心一次次咽下难以入口的药液,这一次终于找到了合理的拒绝理由。
白鸟适时地发出一声悦耳的啼鸣,为商修生的心情锦上添花。
鸟鸣与笑声相和,奏出一首完美的交响乐。
直到破空声打破这首音乐。
白鸟的鸟喙犹未合拢,脖子已被瘦弱少年掐在了手中。
“你应该能听懂人话吧?能听懂就点头。”
白鸟慌乱地点着小脑袋,直如捣蒜一般。
“会说话吗,会就点头。”
白鸟继续点头。
商修生缓缓松开掐住白鸟的手指,声音夹杂杀意:“你是寨子里哪位当家的手下,从哪里知道我的事情?”
便宜老妈的身份正是寨子里的某位当家,据说因和许多当家理念不合而屡遭排挤,对家也极有可能将毒手下到作为便宜儿子的自己身上。
白鸟摇头回答:“千郎不认识寨子里的人。”
商修生端详一番白鸟的眼睛,语气缓和几分:“那你如何得知我心里的想法,是我有什么漏洞吗?”
白鸟单纯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,随即又努力平复:“千郎很擅长看人的想法。”
见从小鸟嘴里撬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,商修生略一思忖,加快语速:“怎么找到这里来的?”
“循着气息就过来。”
“循着谁的气息?”
“爷的。”
“怎么确认那是爷的气息?”
“千郎不会认错的。”
“看来你和你的爷关系匪浅啊。”
“爷给千郎修炼的法门,还给千郎名字,当然关系匪浅。”
“什么法门?”
“说人话的。”
“什么名字?”
“千尺血。”
“哪几个字?”
“三尺青锋的尺,血流成河的血。”
“看来你的爷颇有学问。”
“爷不只有学问。”
“那还有什么,野心吗?”
“那当然,爷一直有取代……你套我话!”
白鸟气急败坏,乌溜溜的眼睛用力盯着商修生的笑脸。
“不服输可以再来一轮的。”商修生先行开口。
白鸟声音低下去:“我说不过你。”
“那你打翻了我的药罐,总该赔个礼道个歉吧。”
“我帮不了你什么的。”
“但我可以帮你。”
白鸟满脸鄙夷:“你连这座竹楼都下不去,怎么帮我?”
“只是时间问题罢了。”
“那你还要我赔礼道歉?”
“当然要,”商修生靠着窗,外面的雨声已逐渐小了,“我要你在这段时间里为我做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