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一封普通信函。当年在天津时,他曾经假托自己准备回日本,委托一个在码头上负责领航事务的港务官员,打听来往日本的船只。信件内容是对方收到尹梓杰的酬金后,特意回复的答谢之词,寥寥数语并不涉及要害信息。但对不知情的外人很容易引起误会,猜不透酬金所为何事,会引出各种推测。
尹梓杰又仔细搜索一番,特意留神来人是如何进得房间。他刚才开门时并没有发现门锁的异常,但是雨伞的确被人误碰张开。同时又发现自家后窗有被人打开的痕迹。想来想去他推测,来人是一个开锁的高手,先从正门开锁进入,雨伞的突然张开,吓得他有些慌乱。故而翻找物品时显得手忙脚乱,不及找到有用之物,可能听到门外的什么动静,便不敢久留从后窗仓皇而去。
看了这一幕,尹梓杰不由的冷笑了几声。他已经猜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切,十有八九是军部野津雷寺等人所为。尹梓杰心中暗想,渡边太郎所说不假,这里的确不能久留,石川三郎的死虽说罪有应得,却是阴魂不散。他的死党一直在死死纠缠,尤其是他原在军部的那些狐朋狗党,必然要寻求报复。
汽灯的光亮一闪一闪忽明忽暗,尹梓杰呆呆的望着汽灯发愣。这时忽听得几下沉闷的敲门声,他听出这是邻居川口奶奶的习惯敲法。于是他赶紧过去开门,让川口奶奶进来。老奶奶颤颤巍巍的说:“刚回来,还没有吃饭吧,我去给你端几个饭团来。”尹梓杰连忙说:“谢谢您了,我在外边已经吃过了,您快别忙乎了。”老奶奶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,一边递给尹梓杰一边说:“上午你刚走,你的那个朋友便来寻你。他看见你家挂锁,就到我家询问,便留下了这封信,让我转交给你。”说罢,她便转身往回走。刚走到门口,她又想起了什么,对尹梓杰说:“中午我正睡午觉,忽然听得你家这边似乎有些响动,我就过来看看。恰巧遇到对门的他足利大叔从集市回来,便在你家门口聊了几句,后来我看你家门锁好好的,就离开了。”老人说完又絮絮叨叨的说:“这人上了年纪,睡不好觉,稍有动静就被扰醒,还爱忘事,现在不说一会儿就又忘了。”
川口奶奶的一番话,证实了尹梓杰的猜测。他已顾不上这些,急忙打开那封信。信确实是渡边太郎写的,大致内容是说:朝鲜那边发来紧急电报,让他迅速返回。
第二天一早,尹梓杰赶到军部谍报机关,向野津雷寺报道。野津雷寺传达了朝鲜前线的战况,出示了调令,命令他即刻启程赶赴朝鲜。恰巧次日一早有一班去往朝鲜运送物资的快船安宅丸出港,野津雷寺命人给尹梓杰办理了通行手续,派专人送他上船。
如此尹梓杰返回了驻扎朝鲜的原所在军队。此时适逢清军组织大撤退的前夜,他即利用渡边太郎给他的线索,联系了天道教隐藏在平壤的线人。在天道教线人的安排下,尹梓杰化装入城,在一处秘密地点和朴金喆接头,传递了那颗纸包的蜡丸。
果珲罡斜靠在凌乱的被褥上,看似闭目养神实则思绪万千。他对这颗蜡丸里提供的情报反复推测,试图识别其真伪。从密信里提到几个人名、地名来看,不像有诈。密信中许多内容,外人是绝不可能知情的。思来想去果珲罡感觉这个密信可信度很高,不像是倭军伪造的骗术。他反向思维猜度,如果是假岂不是暴露了倭军很多机密,对敌人有百害而无一利。果珲罡伤势未愈,用脑过度引得他头部有些不适,微微的感觉有些昏然不清。他便眯缝着眼稍事休息,默默凝神静思,越想越觉得此事关系重大。虽然信中可能有些水分或者言辞不实之处,但绝大多数确之凿凿。果珲罡最后决定,兹事体大宁肯信其有,不可信其无。无论如何一定要将此信送回京城,这是头等大事。
想到这里,果珲罡顿觉胸襟开朗责任重大。他猛然坐起身子,对着守在身边的左钢哈哈大笑。他说:“事不宜迟,我们得赶紧返回京师。给朝廷送回情报,及早清除内鬼。”左钢看了一眼果珲罡的身体,担心的说:“大人,您这身子伤还未好,如何受得了一路颠簸。”
“不要紧,我能行,只是多少要拖累些大伙了。”果珲罡自觉有些无奈,但依然咬紧牙关郑重的回答。左钢一时不知说什么好,答道:“谈什么拖累,千难万苦我们也誓死保着大人回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