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俊继续道:“据邺城来报,司马颖已经派了使者前来,另有一部兵马北上,各位可有良策退之?”
苏恕延再次站出来道:“送上门来的俘虏,咱们不抓白不抓,我部愿为先锋,给这帮眼高于顶的南蛮子一点颜色瞧瞧。”
南蛮子?你吃的是谁的饭哦。
宇文坚是彻底没眼看了,瞧瞧对面的幽州军将校,眼里看过来的目光都是对待死人的,宇文坚心底里只能祝他好运了。
在幽州这颗大树下当差,显然苏恕延还没有分清大小王,王俊若是有好选择,会把姑娘嫁给胡部?
还不是因为搞不定当地的大族,而你又有啥实力,去直面他们在幽州的军方势力。
本还在为苏恕延的愚蠢而无语的宇文坚,很快就笑不出来了。
只见苏恕延狠狠瞪了宇文坚一眼,说道:“明公,我听闻燕公麾下的质子营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骑,若是能将其派到我麾下,想来冀州军不过是插标卖首之辈。”
你想死就算了,还得捎带上老子!
宇文坚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,明知是坑,他决然是不跳的。
宇文坚抱拳后信口就来,道:“明公,苏恕延妄言离间各部军心,我怀疑他早已暗中投了那司马颖,想着拿咱们在座诸位的人头,做他的进身之阶呢。”
“小杂种你找死!”
眼见宇文坚是想直接将他送走,苏恕延仗着身体好,作势就要上来揍人,不料却被堂内的侍卫迅速制住,卜适再差也是同袍兄弟,念旧情的两人手底下可不轻。
宇文坚连瞥都不愿意瞥这个蠢货,若不是牵连到自己,谁管他的死活。
王俊冷眼望着宇文坚道:“苏恕延的忠奸我自会辨,你小子若是没有良策,咆哮公堂必然是要吃板子的。”
面对这明显的拉偏架,宇文坚心中无语,只能徒呼奈何,略微沉吟后,道:“明公南征,坚以为,此事为时过早。
司马颖不直接派兵,而是选择文武相配前来试探,就是在逼咱们先犯错,他们好以大义的名来瓦解咱们。
无论怎么讲,幽州边军无诏南下,纵使有天大的委屈,天下人也不会觉得优势在我。”
王俊阴翳的脸黑的可怕,若不是顾忌这,他早就掀桌子了,冷冷望着下首的宇文坚,他哼道:“你待如何?”
眼见有戏,宇文坚道:“司马颖看似如日中天,但我却更坚信物极必反。
他几次三番的北归邺城,不把陛下握在手中,给了太多人机会。
陛下在洛,他在邺,连魏武都不敢如此,我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。”
王俊迟疑道:“你的意思是拖?以拖待变。”
宇文坚颔首道:“不错,拖。司马颖想当陛下,但天下却不都是想当他臣子的。
当今陛下在洛,只要有人能借着皇帝的名义发诏,天下的忠臣义士想必不会做事不管的。”
眼见王俊闻言犹豫不决。
堂下的崔毖率先说道:“彭祖,世子所言并非没有道理,咱们贸然开战,到时候不论谁上去,咱们都是以下逆上的叛军,白璧微瑕,但瑕就是瑕,没人会留着一块带瑕的玉。
暂退一步,熬过这段时间,说不定就是海空天空嘛。”
枣嵩也见机劝道:“明公,昨夜至今,小婿收到的各家书信不绝,都不是报喜的,他们尽皆收到了卢子道的劝降书。”
就连卫景也暗中嘀咕道:“他们说的没错,近几日寻我饮宴的人都少了一半。”
文士们的集体发声,王俊不得不重视起来了,霎时他只觉得风雨欲来,奈何这房中却处处漏雨。
苏恕延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投了宇文坚,膀子又被左右侍卫钳的生疼,气急的他直嚷嚷道:“你们这帮腐儒!哪里懂战场上的事,休在此动摇军心!”
崔毖眼露冷色,先前唯独苏恕延送来的流民最多,但今日这些香火情恐怕都是没了。
王俊本就头痛欲裂,见此直接烦躁的挥手喝道:“叉出去!叉出去!”
苏恕延眼露难懂,我明明是堂上最忠心的啊,明公,明公何故亲此小人邪。
一扭头,王俊又道:“你继续!”
瞥见苏恕延懵懂眼神的宇文坚心中想笑,乍听王俊催促,赶忙收回心神道:“既然要低头为拖,咱们不妨将界河北岸的三部骑兵全数北撤。
先撤上二十里,一就当是给冀州面子,表明我们也有缓和之意。
二嘛就是暂时避免短兵相接,造成更大规模的冲突。
总不能我幽州替旁人火中取栗。
不过若司马颖的这部兵马真想不开要过河,二十里路快马仅需一个时辰,就算拖沓些,也能击其半渡。”
许久,座上的王俊眉头时锁时松,最后起身叹道:“老夫飘零半生,只想有一隅之地埋身,未曾想却难遇明主。
今日成都王咄咄逼人,老夫深受皇恩,国家之业又岂能轻易拱手让人。
祁弘,你领前线各部回退百里,无令不得主动交战,若是相遇亦不相让。
台产,你替我去州境迎接邺城特使,到蓟时老夫亲自去接。”
知道来使是和演的枣嵩不忍王俊如此受辱,道:“明公府前相迎即可,其余小婿可代之。”
王俊显然比任何人都想的通透,摆摆手道:“老夫知你体恤之意,但我不低头,幽州难安。”
此刻宇文坚到有点佩服起王俊来了,硬刚到底和伏低做小同时存于一身,到底是重结果,却不在乎手段的人。
宇文坚拱手道:“幽州上下皆赖明公大义。”
这一领头,众人皆呼道:“幽州上下皆赖明公大义。”
望着堂下尽是弯腰拱手之徒,王俊心里却难有喜色,看来大伙没人愿意跟司马颖彻底撕破脸啊。
心中微微一叹,王俊道:“各位的心思老夫明了,年底若无风浪,老夫这艘破船,就往邺城去又何妨。”
直腰的宇文坚在途中再次将腰打弯,直接道:“我宇文部只尊将军。”
宇文屈云闻言蹭的站起来,竟直接从腰间掏出短匕,划破手掌,道:“我宇文部和安北将军的血誓牢不可破!”
眼瞅宇文两叔侄如此表忠,段务勿尘亦掏出短匕,立血誓道:“我段部也是。”
随即各胡部首领有样学样,一时间血腥味扑面而来。
“乌桓同。”
“乌丸亦同。”
宇文坚瞥见诸部如此立誓,心中直接发毛,这血流的,简直不像是自己的,老叔果然比自己老辣,贵在下得去手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