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怀夕微屈了身子,算是见礼。几位夫人也跟着夸了几句“美若天仙”、“风姿绰约”。赵庭桉直愣愣地站在这儿,梁氏反而不好发挥。她冲彩棠使了使眼色,后者悄悄退了出去。沈怀夕余光注意到了,心知彩棠这是去请赵时越了,不然赵庭桉一个人待在这儿着实奇怪。
“殿下坐吧,正好这儿立了屏风,也不至于让姑娘们不自在。”梁氏招呼道。
“不了,孤还有事,诸位请便。”赵庭桉一收扇,就准备告辞。他今日之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,他可不想真的坐在这儿选妃。
但梁氏哪能放走他,赶忙伸手一拦,“殿下留步。王爷说了,今日府中烤羊,一定要留殿下用膳。”
“那我去书房等兄长。”赵庭桉脚步一转就想往书房去。
“我都来了,你去书房做甚。”赵时越朗声笑道。赵庭桉趁众人行礼时偷偷瞪了赵时越一眼,赵时越扭过头假装没看见。
“夫君来的正好,我们正打算在这亭榭中吃茶休息,听曲赏花。”梁氏向沈怀夕微微颔首,沈怀夕退到边角,默默开始弹奏。她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,琵琶的琴身如同一轮弯月,琴颈优雅地弯曲着。随着她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跃,琵琶发出清脆而悠扬的声音。
曲调初起,轻盈而细腻,如同初冬的第一场雪,雪花在月光下飞舞,轻轻地、一片片地点缀在松柏的针叶之间,那一抹翠色在雪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生动鲜明。琵琶的声音忽而高亢,忽而低沉,就像是雪花在风中旋转、跳跃,最终又静静地躺在大地的怀抱中。随着旋律的推进,曲调渐渐变得激昂起来,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风,卷起了满天的雪花,它们在风中狂舞,与松柏的苍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这是生命力的展现,是冬天里最炽热的诗篇。而当风停雪住,一切又回归于宁静,只剩下琵琶的余音在空中回荡,如同雪后的清晨,万物皆披上了一层银装,清新而纯洁。
一曲终了,有人说道:“这首曲子以前似乎不曾停过,是什么曲子?”另一人接着道:“问问嘉仪县主不就知道了,她可是行家。”
沈怀夕抬眼看说话的人,小家碧玉,满头珠翠,但眼里带着丝丝不屑。左相夫人听到这话瞬间沉下脸,刚想开口,秦晚棠拽了拽她的袖子,笑着摇头。王妃脸上也有些尴尬,倒是赵庭桉笑着开口:“是《雪落梅霜》。这首曲子最初盛行于江南,钱二娘子问县主应是问错人了。”赵庭桉如此偏帮秦晚棠令在场的众人都惊了一下,尤其是梁氏,用思量的眼神在二人之间转来转去。连沈怀夕都忍不住抬头打量赵庭桉。倒是赵庭桉跟个没事人一样,照常喝茶,完全不在意众人的目光。
钱氏是江南大族,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,一时之间涨红了脸,又羞又气。梁氏赶紧出来打圆场,“这曲子确实少见,钱二娘子年纪尚小,没听过也情有可原。孤一姑娘是从何处习得的这首曲子?”
“回王妃,前些日子民女在楼里遇到几位江南来的商人,偶然得到曲谱。”沈怀夕恭敬答道。
“说起江南,确实是个好地方,一江烟水照晴岚,两岸人家接画檐。山清水秀,风景秀丽,不外如是。只是每年的水患都让陛下颇为头疼,不知今年可还好?”梁氏为了给钱氏找回颜面,特意寻了话题与她交谈,也想把之前的事揭过去。
“谢王妃关心,自从陛下兴修水利,修建堤坝后,江南今年并无水患之忧。”钱二娘子不愧是大家闺秀,刚刚的小插曲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,提起江南两人立刻愉快地聊了起来。旁人也适时地插话,一片祥和景象。倒是沈怀夕,低头立在一旁陷入了思考。江南灾情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,但钱二娘子提起水患面无异色,也不像说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