让柳莺莺没想到的是,阿石明明按她说的,只去县城找了菜公菜婆的儿子陈兴,可陈兴并没有跟他回来,而是另外花了几个铜板叫人去给他三个姐姐送信去了,就连一包药都没买了让阿石带回来,只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慰问让阿石转达,拍着阿石的肩膀就告辞进屋了。
阿石莫名其妙的离开了陈兴家,他没有马上回陈家村,而是又跑了一趟林海业家,柳莺莺准备了蕨菜、春笋、鼠曲草、野葱等物,特意让阿石给林家送过去。林母最爱吃这些野菜,奈何住在县里吃不着,今见阿石大老远送过来,她喜得无可无不可,当下就嘱咐人翻出了一包点心和几包茶叶让阿石带回去。
这些野菜都不值钱,费的只是心力,林海业也就没推拒,由着老母亲收了。林夫人忙打发人晚上就把这些煮了,吃个新鲜。回过头来又问了阿石几句柳莺莺的近况,听说她被蚂蝗吓得落荒而逃,又做了一锅生饭,笑得林家人腰都直不起来。
“这孩子,可真能闹笑话。”林夫人扶着林母感叹,柳莺莺一看就不是个干农活的料,何苦非去田里闹这种洋相。林母也道:“那孩子是个有本事的,她若干不了,就别叫她干了。”
老太太一派宠溺,林海业也点点头,对阿石道:“阿石,我莫兄这外甥女太娇气了,你得多担待。”言下之意也不强求柳莺莺跟着干农活,虽则做了庄稼人的媳妇,但既然做不了也无需勉强,她那双手随便画上一幅画,也够寻常人家过一个月的了。
阿石忙一一应承着,他自然不会要求柳莺莺干活,他又向林家人夸了她如今做饭颇有长进,林家人也对她赞许有加。聊了一会儿天色也不早了,阿石也告辞回去了。
过了几天,菜公菜婆的三个女儿果然来了,但是都没带什么钱,唯有二女儿带了一包草药。这事儿柳莺莺本不知道,奈何那晚菜婆骂女儿的声音实在太大,她在家里都能听见。
“你们这群白眼狼啊!我和你爹辛辛苦苦把你们拉扯大!如今你们爹摔成这样!你们就打个空手来了!”
那三个人说了些什么柳莺莺就一个字也听不清了。等她去关院门的时候,却看见那三个人抹着眼泪从家里出来,似乎准备回去。
外头天这么黑了,近来路上又有蛇出没,柳莺莺不放心,忙叫阿石下来驾车送送她们。老二忙推拒道:“不用了阿石兄弟,我们住得不远,走路吃得消的。”
柳莺莺道:“行了,听说你姐腰不好,坐车去吧,不费事,这马也好久没遛了,不收你们钱,放心吧。”
老大感动的看了一眼柳莺莺,脸上的泪痕都还未干,道:“谢谢,谢谢阿石媳妇。”
她的腰确实还没好,今天一路走过来已经是极限了,没想到回到家里,一口茶也没吃上她娘就赶她走,老二不服气帮忙说了两句话,她们爹娘越发生气,连带着老三也受了不少气,老二愤不过,拉着她们就走了。
见她们不再推拒,柳莺莺这才放下心来。她望了一眼菜公菜婆破败的屋子,菜婆骂女儿的话又在她脑海中回想起来,这话实在耳熟,曾经她那个爹也骂过她白眼狼。
柳莺莺此刻无比理解那三姐妹的心情,但她帮不了她们,就像当年也没有人能够帮她一样,若不是被逼入绝境,她怎么会签下那张卖身契呢?就算是在万花楼学艺时日日挨打,她也不敢说放弃,唯有这样才能自救。
自救何其艰难呢,柳莺莺把三姐妹送到了村口,看着她们上了车,对上老三干枯发黄的面庞,柳莺莺倍感无力,现在唯一能做的,也就是让阿石送她们一段罢了。
送完阿石回来,柳莺莺想着他今夜晚些也就能到家了,她决定回去再泡杯茶,提提神,等阿石回来再睡。
“柳莺莺。”
耳边忽然听见有人叫她名字,柳莺莺抬起头来一看,是陈谦。这个点像是刚到家还没进门,他看起来失魂落魄的,远比不上那日讨好县太爷时的殷勤劲儿。
“什么事?”柳莺莺站得远远的,她可不想跟陈谦有什么瓜葛,阿絮近来忙着养胎没生事,若被她看见,指不定又要发疯。
陈谦看着柳莺莺,半晌才吐出一句话:“你舅舅姓莫,为什么你的表妹姓秦呢?”
又是来问秦镶玉的事,柳莺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,她道:“我表妹随母姓,怎么了?”
随母姓也是有不少先例的,有些大户人家没得男娃,就会选择找倒插门的女婿,这样生出来的孩子就随母姓。这种事在哪里都有,不甚稀奇,所以当时也没人问。
陈谦道:“那她叫什么名字?”
柳莺莺淡淡道:“他们家里规矩大,女儿的姓名不能轻易让人知道。”大户人家女儿的名讳最为隐蔽,通常是不告诉外人的。
“行了谦哥,我表妹已嫁作他人,你无需多问了。”柳莺莺懒待跟他多说,耸耸肩就要走,谁知陈谦竟拦住了他,似乎急于求证些什么。
陈谦抓住柳莺莺的肩膀问道:“柳莺莺,你告诉我,她到底叫什么名字?是不是叫……叫……秦镶玉?”
陈谦居然知道她的名字?!柳莺莺暗道不好,秦镶玉的名字除了她,就只有阿石、兰兰、二土知道,不应该还有其他人知道才对,这几个人都被她提醒过,不会乱说,看来,陈谦是自己探听到的了。
见柳莺莺不答话,陈谦急切道:“柳莺莺,你说啊,你告诉我,是不是叫秦镶玉?她是不是……那个万花楼里的……头牌娘子秦镶玉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