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下之意,是不愿意跟她回去了。许妈妈收起方才缓和的脸色,慢慢坐了起来,她端正了衣服,冷冰冰问道:“就因为你那个情郎?”
“……”柳莺莺没说话,但低着头的样子就是默认了。
许妈妈往屋外看了一眼,那男子的呼喊声还没有停止,她轻轻笑道:“丫头,你记不记得,那年我在柴房发现你,问你要不要做花魁,跟你说过什么话?”
柳莺莺道:“记得,妈妈说,选择了做花魁,就是选择了断情绝爱,这辈子都不能再幻想有男人能成为自己真正的依靠了。”
这些话柳莺莺都记得,多年来她也一直是这么告诉自己的,不管那些客人们说什么山盟海誓的情话,她都没往心里去,即便是选择嫁给裘员外,也是出于金钱的考虑,并无半分真情。
“可是,妈妈,阿石不一样。”
她的阿石善良,正直,他一点也不在乎她的过往,多次救他,真心的迎娶她,他们的小日子也过得和和美美,柳莺莺确信,他们是可以白头偕老的。
许妈妈见柳莺莺这么说,她可笑的叹了一口气:“哦?他凭什么不一样?”
不等柳莺莺回答,她又道:“丫头,你年轻,不懂男人。如今你容色倾城,他们自然对你甜言蜜语,嘴上说什么都不在乎。可女人都是会老的,等你容颜衰败的那一天,他们就会开始拿你做过花楼姑娘来说事了。”
柳莺莺抬头望着许妈妈,见她脸上有好一阵的黯然神伤,过了会儿才又恢复平静。
“丫头,看看你如今的样子,又黑又瘦,听说你那情郎是个穷苦的乡下人,想必这些日子你也吃了不少苦头。跟我回去吧,依旧做万花楼的头牌,来日遇着像裘员外那般有家底的客人,再嫁过去,岂不更好?”
许妈妈这番话说得发自肺腑,柳莺莺是她一手带大的丫头,她花了多少心血,才调教得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这样娇艳欲滴的花朵,不是用来洗衣做饭,织布耕田的。
柳莺莺绞着手指,她最怕听到这些话,许妈妈要是强硬的逼她,她倒还有话说,可许妈妈却打起了感情牌,话里话外都为她着想,如此一来,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
“妈妈,我不想回去。”
许妈妈没想到,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,柳莺莺还是如此执迷不悟,她顿了片刻,忽然笑了:“看来,我这些年是白教你了,那好,我就让你看看,男人的真面目。”
许妈妈往门外叫道:“老三,你给我进来。”
“妈妈,你要干什么?”柳莺莺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。
门外一个魁梧的汉子听见声音就推门进来了:“妈妈,您吩咐。”
“去,把外头那个叫阿石的给我抓进来。”
“是。”
柳莺莺忙站起身道:“妈妈,干什么?”
许妈妈道:“你急什么?光天化日我还能要了他的命不成?给我跪好,一会儿我没让你开口你就不要说话,敢说一句我就砍他一根手指。”
她既然说得出来,那就是一定做得到的。柳莺莺素知许妈妈的手段,尽管刚才她还苦口婆心说了那些真心话,可也不妨碍她下一秒就要砍人,柳莺莺只得跪下,一个字也不敢说了。
那头,阿石和陈儒正四处呼喊着柳莺莺的名字,谁知突然出来两个壮汉,二话不说就把阿石给架走了,陈儒下了一大跳,要追上来,阿石却朝他摆摆手,示意他不要过来。
阿石知道,这两个人一定是万花楼的,把他抓走,他大概也就能知道柳莺莺的下落了。
果不其然,阿石被一路带到一处密闭的屋舍,里头跪在地上的就是柳莺莺,阿石粗看了看,还好,没受伤。
柳莺莺也看到阿石了,她睁大了双眼,想叫他,可一看到她身旁的妇人,她又闭上了嘴,低着头跪在了地上。
“你就是阿石?”
阿石低头一看,是一个打扮得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,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,看起来身份不一般,阿石道:“是,你是谁?为何抓走莺莺?”
许妈妈没回答,而是给了老三一个眼神,老三会意,一把就把阿石摁得跪在了地上,阿石有些意外,这人的力气竟然如此之大?
许妈妈满意的点了点头,低着头看他的感觉好多了。她这才坐下来,道:“这话我倒想问问你,你又是谁?为何拐走我万花楼的姑娘?”
阿石看了柳莺莺一眼,柳莺莺只朝他摇了摇头,还是没说话,阿石道:“我是阿石,我与莺莺是夫妻。”
“哦?夫妻?”许妈妈道,“我听说,从前你家穷得连一张柜子都没有,拿什么娶我们万花楼的花魁娘子呢?”
说着,不等阿石答话,许妈妈就抢先说道:“该不会,是用女人的银子来装点自己吧?”她早就打听清楚了,这个阿石家里一穷二白,自柳莺莺来后,又置了马车又盖了新房,想来,花得都是柳莺莺的银子了。
许妈妈这话说得难听,阿石也无话可回,娶柳莺莺的花费虽说是他驾车赚来的,可那马车也是柳莺莺的,说起来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,阿石不得不承认,许妈妈说得没有错。
“答不上来了吧?”许妈妈道,“花女人的钱,没脸说也是情理之中的,这说明你还知道些廉耻……既然如此,你就写了休书来,让我把她带走,从此后你们两不相干,那些房子车子嘛,就当她白送给你的了,如何?”
柳莺莺心里一片焦急,阿石心思单纯,许妈妈话里话外说他花女人的钱,这种冷嘲热讽的话他如何受得起?别一羞愧就真的同意写休书了,毕竟,阿石从前也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她。
“不。”
阿石坚定的说出这一个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