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程的路上，意晗仍旧是依偎着任恒鸣休息，但是这回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。

任恒鸣闭着眼，呼吸也很平稳，她听不出他睡着没有。车里空调很冷，她靠在他怀里，贪婪地感受着他怀里的温暖，但是她又不敢去握住他的手，怕吵醒了他。

不知道为什么，明明是归途，却有一种即将远离故土的悲凉感。真奇怪。

张晓正式离职的日子很快就到了。

任恒鸣看着股东群里张晓的饭局邀约，忍不住皱起了眉头。

听说张晓已经离职，股东们都很赞同让张晓回公司，毕竟公司因为徐杰已经没有了销售经理，股东们都建议还是得张晓来管理资源，总比挂职的林彦筠要好。每个股东的说辞都是如此，除了沉默的赵亦楷。

“恒鸣，你觉得呢？”当然，决策权最后还是落在任恒鸣身上。

张晓今天穿着藕粉色的羊毛裙，带着一惯柔和的笑意，坐在一群男人中间，显得格外娇柔。

任恒鸣不敢看她的眼睛。他是真没想到，自己得面对这么多股东来宣布张晓的去留，他原打算私下再处理这件事。

“任总，我知道你在为难经理的位置，我可以去销售部处理徐杰的工作。做不做经理都没关系。”张晓似乎看穿了他的犹豫，轻声地说。

低着头吃饭的赵亦楷，咀嚼速度冷却了几秒，又恢复了干饭速度。

“徐杰留下的烂摊子确实得去处理下，那些老客户，还得叫张晓去联系沟通好，免得损失太大。”股东们都看着任恒鸣，眼光灼灼，他们习惯性抛出意见，然后听从他的定夺。

很难反驳。

“好。”任恒鸣接住了所有人的目光，说。

很久没有下雨了。

意晗站在公司门口，看着模糊了景色的雨幕陷入沉思。

“没带雨伞吗？”钟镇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的时候，才把她飘得很远的思绪拉了回来。

“哦没事公司有雨伞。我只是在看雨。”被突然打乱思绪，意晗有些不在状态地笑着说。

钟镇南没有接话，跟着站在意晗旁边，和她一起看着雨水淅淅沥沥。

往日自己一定会抛下钟镇南走开，不习惯和他一起单独相处，更别提是一起看雨这种事情了。

但是今天她好像不排斥他，可能是因为他脸上疲惫又淡漠的神情，可能是自己真的很需要有一个人陪自己这么无言站着，静静消化有些复杂的情绪。

“张晓回来了是吗？”钟镇南突然问。

意晗转过头看着他，倒不是说惊讶，毕竟张晓昨天回公司报到的时候，就已经发了一条朋友圈通知各位商业伙伴来对接了。

她嗯了一声，又继续看雨。

“我周五上完班就离职回家了。”钟镇南依旧在看着雨，好看的侧颜就好像是画出来的一样，阴天灰暗，看起来就好像黑白漫画里才会出现的王子一样。说出来自己都不太相信，这种顶配男士不久前还在和她表衷情。

“你打算什么时候辞职？”钟镇南依旧说着他的话，完全不在意她的沉默。

“马上就春节放假了。再说吧。”意晗说。

“你要带他回去过年吗？”钟镇南沉默了一下，淡淡地问。

意晗抿住了嘴，但是钟镇南却听得见她细微的、长长的吸气声。

“照顾好自己。”钟镇南说，语气依旧平静，似乎他早就知道了她的想法那样。不等意晗开口，钟镇南就转身离开了，速度之快，让人感觉好像刚刚是在做梦。

身侧一空，意晗只觉得自己又重新陷入了一种被风雨包挟的失落感。满心的惆怅，在这一刻突然就崩塌，眼眶滚烫起来的时候，她赶紧暗自狂换气以求稳住情绪。

电梯门一开，钟镇南抬头就看见了电梯人群里站着的任恒鸣和张晓、赵亦楷。除了站在最后面迅速躲开眼神的任恒鸣，其他三个人都客气地点了点头。

“钟医生，下班来健身啦？”张晓率先打破沉默，说。

“嗯。”钟镇南淡淡地回答，连头都没有转过来。张晓看着他的背影，有些尴尬地转头看了一眼任恒鸣，任恒鸣本来也在盯着钟镇南的背影，张晓一转头，他又别开了眼神。

钟镇南开车出车库的时候，不经意又看了一眼大厦门口，就看见意晗还站在那里，正好看见她抬起手指抹了一下下眼睑，他忍不住慢下车速。

等正站着出神的意晗反应过来的时候，钟镇南的车已经开到她身边了，她赶紧别过脸。

钟镇南盯着她几秒，笑出了声，说：“欸，你别这样啊。我是辞职，又不是死了。”

意晗用力吸了吸鼻子，转过头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，还没有说话，就看见后面开过来的黑色奔驰。

真是见了鬼！意晗这下是走也不是，站着也不是。

钟镇南顺着她的眼光往后看，任恒鸣不耐烦地按了两下喇叭想让他让路。他收起了笑容，看了一眼有些紧张的意晗，便升起车窗迅速开车离开了。

意晗看着面前的车窗慢慢落下，里面三个人的眼神里带着的惊讶，一点不比自己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