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在问你?”彭云问。但是她并不生气,脸上却现出不凡的笑容,“于飞在你的眼里不也是坏人吗?而且你…
见她又提这壶不开的水,杨承祖只有所问非所答:“不,我不是坏人,但也不算好人,今天出的事又算什么?我是谁?他们又是谁?当我出事的时候对方应该是好人,应该奋不顾身营救他这个坏人,没有我杨承祖,怎么会有他于飞这样的好呢?”他的话理直气撞,不给彭云说话的余地。
就这样,杨承祖给了自己一个决好的理由,好就是坏,因为他是坏人,所以受到机械局的重用。他觉得理当如此。又因为他是厂长又是书记,要先人后已,所以是最后一个下车的。但是他再也不敢坐公共汽车了,是后怕,是前车之鉴,不能让他这个烤鸡式的脑袋再被人们轮番敲打了,烤鸡要重点保护,不能再重见天日,要掩人耳目,得用什么东西捂盖起来,可是拿什么捂呢?他左顾右盼什么也找不到,塑料袋?食品筐?笑话,怎么连自己都不拿自己当人了,何况别人呢?他挺起腰杆儿,像青年人那样挺实而阳光。可是又必须缩起脖子,眯着两只眼睛,给自己的脑袋找出路,或者叫庇护所也罢,总之要做到万无一失。
离车站不远停着一辆出租车,此时的杨承祖心里有了盼头。他骂那个售票员不拿他当人看,下车时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!可是又觉得车上发生的事实属可笑,于是嘲笑道:对不起,烤鸡下车了,我一向是玩女人的老油条,没想到会被你耍了个六够,不知是你穷疯了,还是我这头血红脸值了大钱,是你来钱的好机会,想借我的受难之机做买卖赚大钱!我敢保证你已经穷途末路,不可能开烧鸡店,即使开了,我也要向对付于飞那样,让你一事无成!我的光明机械厂并不光明,你也别想见到阳光,只能在地沟里混日子。
不是阿的杨承祖,却又有十足的阿精神,是借蛋生鸡还是借鸡下蛋?他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。但是他的脸不能见阳光,不能在路上众目睽睽,这些城里人同农村人一样,会掀起一阵最大恶极的台风,见了大鼻子白种人还要围观呢,何况我刚从地狱里爬出来,满脸的死人象呢?!当然农村的土老帽更不言而喻了。杨承祖去过英国、法国,如果大街上躺着一个被杀的人,那些过路人都不把他放在眼里,更谈不上大惊小怪。对比自己,脑袋脸上出点血怕什么,打官司需要诉讼费,这个血脸就是嬴的本钱,像做买卖开公司需要注册的资本金一样。同于飞打官司,这是血债,也要投资的,是证据和现场的保护,二者缺一不可,哼哼!这是制于飞和钱友光于死地的根据,当然重点是脖子上的那道红印。是彭云再三提到的。尤其是喉结处,勒得几乎要流出血了!他们俩要把我勒死。可是命大的人不该死,我杨承祖又活了,嘿嘿,我还是光明机械厂的霸王,在厂里那块广阔的天空中又能独来独往了!因为我是那里的太阳!哪个人不敢接受我的阳光?!除非,除非什么?想到这里他不是想不起来,而是不敢往下想,他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。
但是他想到霸王别姬,这是梅兰芳主演的京剧,很叫坐,有时还一票难求。姬是西楚霸王的妾,而在这里彭云就是杨承祖小二。现在的彭云,就是杨承祖的一票难求的女人。他向前后左右寻找,彭云呢?她去哪儿了?这么一会儿就没影儿了?真是怪哉!即等又找,仍不见人影儿,只有自作自受了。但是他要按着她的主张,上告于飞和钱友光。
为了掩盖自己这张血红脸,杨承祖不能在一个地方坐等,只能在人群渐少的男女中跑跑走走,不时拿着那张报纸盖在脸上,也不时揑在手里背着人走几步,盖报纸时一只手撑着,另一只手把公文包顶在头顶上,压着报纸的一端,纸的上端挖成两个窟窿,那是杨承祖的两只眼睛,是在看前边的路,当然也是在寻觅他的小二彭云,当然也想到他未来前程。但是他前程又是什么?今天发生的事件又能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前程和后果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