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一翻手,一张黄符已飘浮在他面前。
“我倒要看看,这个家伙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,可以让老头子把咱们派来这荒山跑一趟。”
那披甲男子面色一变,道:“仲德,你…“却当不得那文士手快,转眼之间,已啮指滴血,在那黄符上画了个似羊头般的形状出来。
“西有昆仑,上居土蝼,触石石粉,突山山崩,开旗急召,不得稽停,急急如律令!”
令字声中,那文士双指并起,一划而下,触着那黄符时,竟隐有金铁之声传出!
一分为二的黄符,左半边被那文士拈在手中,右半边缓缓落向地上,在落下的同时,奇异的变化已在发生:
扭曲、抖动,颜色与形状都在不停改变的同时,那黄符更不住的膨胀、变大,最后,落到地上的,已不是半张符纸,而是一头大如水牛,在不住低低咆哮的异兽了。
身形如羊,披着一身淡金色的短毛,而能够证明它绝对不是生于“人界“的东西,长在它的头上。
四支短粗而锐利的角分矗着,那上面正闪烁着如金属般的死亡光芒。而角下面,两只眯成了缝的灰蓝色眼睛正死死的盯着那文士,那目光中,连一星半点的善意也看不到。
昆仑兽守土蝼,它就不是什么一般道士可以随意召唤的寻常异兽,因“未够资格“而被它撕杀当场的术者,也决非一人两人。
这文士,却显就是个有“足够资格“的人。
无视于土蝼的敌意,只一探手,他已将那左半张黄符拍进了土蝼的眉心,而这动作,更令土蝼在全身剧震之余,缓缓的将前腿屈下。
冷笑着,那文士将右手指向了山下:那儿有座村子,正是马伏波的家。
当土蝼狂奔向那小村的时候,披甲男子皱眉道:“出到第六级神兽,你想要他的命吗?”
文士负手远眺,冷笑道:“莫担心,元让。”
“若连一头土蝼都敌不住,他又怎配老头子出到咱们两人来尾随查探了?”
“你几时见过老头子看错人的?”
“我就只是想看一下,二十年前名震西域的五虎将,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罢了…”
土蝼奔进村子的时候,马伏波和徐人达还没有回到村子。
答应了对方的要求,却也因之更加的讨厌甚至是憎恶对方,黑着脸,马伏波走的很慢,而知趣的徐人达,亦不会笨到在这种时候去将他打扰。
所以,当第一声惨叫声响起的时候,他们两个人,离村子还有二百多步远。
惨叫声传来,两人同时脸色大变,而在第二声惨叫声传来的时候,他们离村子已只有约一百五十步的距离。
当斧头完全没有用处的在土蝼的头上碰的粉碎的时候,当第七声惨叫声眼看就要响起的时候,一拳,一脚,自横里攻来,把正准备大快朵颐的土蝼震飞出去,轰然声中,将一堵土墙撞的粉碎。
情急之下,两人都已出尽全力,所以,当土蝼只是翻了个身,便自碎砖间一咕噜站起,两只眼睛更凶光四射的看向这边时,两人的心,便同时沉下。
这是什么东西?!
身为一流武者,马伏波在术法上的知识几乎为零,还好,徐人达是一个相当渊博的人,但是,此刻,这渊博却就让他更加的害怕。
“这,这是土蝼啊,老马,今次真得有难了…”
“土蝼?”
“是,是啊,这就是昆仑兽守,食人兽土蝼啊!”
“这已经是第六级的神兽了,以当年老朱的修为,也还不能做到这个地步,到底是谁,随便将这种东西召到人界来的?!”
“别想这么多了,先告诉我,它有什么弱点!”
怒吼着的同时,马伏波以一记中距离的弹腿将正疯狂扑近的土蝼阻下,更以两记重拳将它再度轰退,但就如同方才一样,只是抖了一下身子,土蝼便又若无其事的瞪向了这边。
“我想想。”
“昆仑山为西天诸山之首,以光为佑,以金为本,所以,土蝼也好,陆吾也好身体皮毛都是如钢似铁,刀箭难伤,除非有六级中流以上的武学修为,才能将之破开。但五行生克是天道所在,如有俱备了五级上段修为的火系术者在的话,就能将它这身金皮烧开。”
“那你还愣着干什么?动手啊!”
再度将土蝼强行迫退,而这一次,马伏波的肩上,已多了两道血痕。
“可,可是,你也知道的,我虽然能够使用所有类型的密宗咒法,却没有那一门的修为是在第四级以上的啊!”
苦笑着,摇了摇头,马伏波已想起,在当年,这名列“五虎将”之三的“军师将军”徐人达,一向便是另有着一个外号,叫做“鼯鼠徐”的…
没有可以改变战局的力量,却不代表着徐人达是一个没有用处的战友,事实上,在他加入战团之后,各种花样百出的法术攻击,虽然不能致土蝼于死地,却在极大的程度上“钳制”和“干扰”了它的行动,而在两人的合力之下,马伏波更是在未有多添伤口的情况下,将土蝼完全阻住。
但,两人也都明白,象这样子,他们就没有办法真正将土蝼伤到,而指望这异界神兽会先于自己疲劳,显然就是一个可以放弃的想法。
只是,恶战着,马伏波的心中,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,在慢慢涌起。
好,熟悉啊…
两人,并肩,血战,强敌。
象这样的事情,在二十年前,他们就曾经历不下百次,而此刻,当两个人都将全副精神绷得紧紧的时候,马伏波,他却不自由主的感到了,一种亲切的回忆…
心意微动,马伏波的拳法中已有破绽,而当趁隙突入的土蝼被徐人达以两道电鞭震退时,更在徐人达身上留下了一道伤口。
看到那伤口时,马伏波竟发现,自己,很愤怒。
虽然,刚刚,自己还很讨厌和鄙视这个人,可是,现在,当看到这“伤口”时,马伏法却发现,一种本应只会对着“兄弟”的感情,竟又悄然的自心胸中滋起…
没,没法子啊
在心中无声的苦笑着,马伏波旋身,出腿,为徐人达取得了“治疗”所需的一点时间,而当他这样做的时候,他更发现,正如徐人达所说,那本以为早已泯灭的雄心和骄傲,竟又悄然的在心底波动。
当然,土蝼在前,这儿就不是一个释怨叙旧的好地方,但寻回旧日默契的两人却仍是迸发出了水准以上的力量,将土蝼暂时击倒。
这固然仍未能对土蝼造成真正的伤害,但是,却给了两人一点交流的机会。
“老马,它呢?他在那里?!”
“不行!它绝对不能再入江湖了!”
“可没有它,我们根本除不掉土蝼!”
“…”
“别再犹豫了,老马!”
“便只请它出手一次,先渡眼前危局,又能怎样?从何时起,你竟变得如此死板了?!”
愤怒的叫骂声中,马伏波的脸颊抽搐了一下,并未回答,手上力量,却又强了一分。
不行,无论如何,也不能将已沉睡近二十年的“它”唤醒…
但决心归决心,战果,却就只有实力才能决定。
没法破开这土蝼的金皮,两人就不能给它真正的“伤害”,无论将它击倒或击退多少次,都无助于最后的胜利。
而慢慢的,土蝼更已发现到了这一点,在再度被迫退之后,它忽地低下头来,放弃任何防守的自两人间硬冲而过,马伏波的重掌一击无功时,它已冲入一间民舍当中,惨叫声,更是随之响起!
畜,畜生!
全身都因愤怒而战抖,在此耕种十余年,他已将这些村民视同亲人,无论决心多大,当眼看着他们被一一杀戮时,他那如铁的意志,也不能不有一点点动摇。
而方一分神间,金光疾闪,那头土蝼竟自屋中猛扑而出,直顶向马伏波要害!
“小心!”
惊呼声中,徐人达疾冲过来,双手凝印,幻出一波风壁,将因分神而慢了一步的马伏波震开,但他自己,却被那土蝼在腰间撕出了一道长长口子。
本是边关宿将,徐人达浑不以腰间伤口为意,只是怒声道:“老马!”
马伏波全身一震,道:“甚么?”
徐人达叱道:“便是你不肯谅我,但这一村之人,眼看就要不幸,你竟还狠得下心么!”
“我阻它一时,你快去带它回来!”
放出话来的同时,徐人达已飞身而起,双手环舞,结印胸前。
“赤鸦乌乌,喑哑于空,焚天灭野,施魃四荒,神令开召,速来报应,疾!”
主修本是密宗佛法,但一向兴趣广泛而又为人聪明的徐人达,在茅山道术之“神兽召“的修为上也有着第二级的水准,而当两只大如车轮,周身溢火的赤红火鸦出现于空中的时候,徐人达更在第一时间内将鸦头钳住,一声断喝,已将之捏得粉碎,吸入体内!
双臂火,流焰溢芒,徐人达的双手,已结成密宗五印中的“焚身火印“,轰在了土蝼的头上!
虽是原本只有着第三级的火系修为,但当他不惜将双臂焚烧的来把两只二级神兽“火鸦“吸收入体的时候,徐人达,他便赫然已能轰出第四级上段的火系力量,而纵使土蝼已是第六级的神兽,但在金火相克的天地大道之前,也只有暂先退让。
方退,徐人达双手已然反屈,捏指作诀,转瞬之前,火气尽消,其势厚厚,正是密宗五印中的“不动土印“。
金水相生,土水相克,土蝼身为金系神兽,对这土印本就有所顾忌,而且,方才的那记焚身火印已使它的头顶有了伤痕,当徐人达的不动印准确无误的拍中在伤口上时,那已有着第四级顶峰修为的土系咒法,便终能成功将之制住。
咆哮、冲突,周身每一根金毛都在愤怒的战栗着,但土蝼,它就没办法移动,没办法离开。头下脚上,双手结印的徐人达,就如一根巨钉般,死死钳在它的头顶,令它完全没有“动“的可能。
本来,在此种情况下,如徐人达有着五级以上的火系或是土系的法术修为,纵然没有马伏波,也可将这土蝼擒下,但是,本身力量不过四级的他,此时已是到了极限,便是要将土蝼制住,也已令豆大的汗珠不住的自他脸上滴下。
这般用法大伤元气,至少去了徐人达四成的功力,没月余之功无望恢复,但他的嘴角,却带出了一丝微笑。
“呼…你,好可恶啊!”
怒吼声中,马伏波已经奔到村子外面了。
原本来说,两人联手对战土蝼,虽是急切间胜之不得,但久斗之下,未始没有转机,但徐人达这般搞法,那是将力量透支,强行镇压土蝼于一时,而片刻之后,土蝼破困而出时,他便再不能发挥出足以牵制土蝼的战力。
联手尚且如此吃力,若是单战的话,马伏波很清楚,自保虽无问题,他却就再没法去将土蝼对村民的杀戮阻止。
两害相权,唯取其轻,徐人达这一出手,实已将他迫至别无选择了…
那文士皱眉道:“山上有什么?”
那披甲男子也奇道:“难道说,当年他弃官返乡时,还藏了什么好东西不成?”
转眼间,马伏波已奔到了他那块田里。
一跃,他已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