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夏傍晚,可能因为是雨季,空气中的湿热,附在身上的黏腻感还是令人生厌。
一个女孩走在街边,闷青色的中长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,身材高挑瘦削,甚至有些羸弱。她的步伐很慢,很乱,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趟着。
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了家楼下,望了望自己家的窗台,灯火通明,她似乎已经感受到屋子里还在推杯换盏。
但是屋子里的热闹都与她无关,她从没把屋里的那些亲戚当作她自己的家人。
她止住脚,转身走到楼下的凉亭坐下,背靠在柱子上,轻轻闭上眼。
她叫蔚莱,今年20岁。
就在去年夏天,她被诊出轻度抑郁,当她拿着病例报告的时候,她并没觉得惊讶,也没觉得有多绝望,仿佛一切尽在意料之中。
她谁也没有告诉,包括父母,同学,朋友。因为其实她看起来就是个正常人,她可以与朋友谈笑风生,也没有成天伤春悲秋,寻死觅活,她只是觉得,人生没什么意思。
在她还没记事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,自她懂事开始,就接受了这个事实。她刚开始和父亲生活在一起,父亲蔚云迪是个强势刁钻的人,他很爱蔚莱,但也真的不懂蔚莱。
蔚莱想要的也不多,她只希望父亲能试着去理解她,尊重她,可是每次迎来的都只有打骂。
直到有一次他把蔚莱打的浑身淤青,脸肿的像个猪头,推搡间,蔚莱栽向一边,她的眼睛离坚硬的桌角只有几公分。只因为她高中一次期末考成绩不好。她再也无法忍受了,搬走了同母亲一起住。
父亲给她找了个小后妈,蔚莱叫她姐姐都不为过。母亲也给她找了个继父,比母亲大了十多岁,碌碌无为,有一大家子亲戚。蔚莱知道,他们很淳朴,很善良,但是她和他们也真的没什么可说的。
蔚莱原来是个幽默风趣的人,当然这种人格只存在于家庭以外。她努力迎合讨好别人,小心翼翼的维护着每一段友谊,但当她看到其他女孩即使任性的耍着脾气也更受欢迎的时候,她真的有点累了。
她卑微但又刻薄,留下的朋友少之又少。她不喜欢自己的学校,不喜欢正在读的专业,懒的参加其他活动。她把自己封闭起来,像个刺猬。
她恨,恨自己长相不够出挑,恨自己生性凉薄,恨自己只剩一副没有温度的躯壳,恨自己连个完整的家庭都不配拥有。
她有个从高中就开始谈的男朋友,叫贺如风。两个人从相遇,相处,到现在已经两年多的时间。两年来,蔚莱没有经历过任何惊喜与感动,每一次见面,机械地重复着情侣间该做的事,慢慢的,她开始抵触与他的相处,可他却还乐此不疲。
贺如风知道蔚莱家庭中所有的问题,但他不懂该如何宽慰她。当她呜咽着同他诉说着心酸时,他手足无措,他总觉得一切没有那么严重,都是女孩子太过矫情。渐渐的,蔚莱也不愿再和他提及自己遇到的各种不快。
贺如风喜欢蔚莱,真的喜欢。但蔚莱还愿意和他在一起,是因为她觉得,如果自己失去了他,可能就失去了最后的依靠。不过,她某种意义上已不再是个正常的,鲜活的人,这对于贺如风来说,着实不公。
就在刚才,她提出了分手,她说了什么,他说了什么,她都已经记不清,她只知道,这样做才能及时止损,不再亏欠。她感觉像她这样的人,就只配只身独活。
有那么一瞬间,她只觉得迷惘。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将会如何,也不知道自己身边会不会得到新的陪伴。但她没兴趣想这件事,因为,她懒得再向另一个人讲述她复杂又糟糕的过往,她宁愿只将那些说与冷风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