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知道你一定在这附近。”初新望着黑夜中的那道暗影,一字一句地说。
他想让“公子”听清楚他说的每一个字。
当你郑重其事地想让一个人听清你说的每个字时,你若不是爱他到骨子里,就是恨他恨得牙痒痒。
初新显然不会爱上“公子”,他已知道晴并非“公子”,只是“公子”的替死鬼。
“我知道,我还知道你一定想杀了我。”“公子”的声音遥远而平静,就像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。
“是,我的确很想这么做。”初新的语调也很淡然。
他们就像毫无过节、素昧平生的两个人。
敏躲到了一侧,他们之间再没有任何阻碍。
初新走上前,“公子”的长袍也从黑染成白,步入光亮,只有他的脸仍隐没在暗里。
“还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?”初新率先挑衅道。
“无论谁在江湖中掌握残狼这么样一个杀手组织,他都会戴上面具的,”“公子”没有半点被激怒的样子,相反,倒是有几分坦诚的意思,“如果你要杀人,最好也学我遮住脸。”
“我做事不怕见光,杀人也一样。”
“戴上面具并非见不得光,而是为了保护你身边的人不受伤害。”
“公子”言罢竟发出一阵冷笑,这一阵冷笑让初新想起倒在自己怀中的晴。他按住了他的剑,也努力按着自己的怒火。
这场对决,谁先失去理智,谁就会输。
“你一个人找上门来,会不会太冒失了?”初新边说边瞧了眼酒馆中坐着的尔朱荣一行,他们也正用期待的目光围观二人剑拔弩张的阵仗。
“你绝不会让他们插手的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如果我是你,我一定要亲手杀掉公子,绝不容任何人从旁干预。”
初新沉默。
沉默有时候的意思,就是认可。遗憾如果不能亲自弥补,便一直都会是遗憾。
“公子”腰间挂着剑,剑的样式很别致。
初新问:“你用剑?”
“公子”答道:“我用剑。”
“你的剑看起来和一般的精钢长剑不一样。”初新算是个相剑的半吊子,他认出这柄剑的剑镡和剑锷不同寻常,颇具古风,更像是青铜剑。
“你想看?”
初新笑了笑,他知道见过这柄剑的人都已作古,他摇摇头,忽然问道:“马位和冯超都是你杀的?”
“公子”沉默。
沉默有时候的意思,往往是认可。
冯超、马位锁骨下的伤口显示,杀他们的剑刃很宽很厚,这正是青铜剑别于钢制剑的显着特征。
初新问:“你和他们有过节?”
“公子”道:“我只是想传达给你一个讯息。”
初新不解:“什么讯息?”
“公子”幽幽地说道:“成为公子后,别人的性命和隐私都握在你的手中。”
窥探他者的秘密,掌握凡人的生死,这是两项至高的权力。
不知何处传来了乌鸦的鸣叫。鸦鸣被人视作不祥的征兆,干瘪嘶哑的声音绝没有喜鹊讨巧。念及此,初新的嗓音也跟着不自觉地变得低沉了许多。
“我不明白你的意思。”
“很快你就会明白的。”
他们都握住了剑,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另一种交流的方式。
初新在等,他在等“公子”拔剑,拔剑的一瞬恰是“公子”最薄弱的一刻,旧的力量已逝去,新生的力量将发未发。
这便是任何剑客的破绽所在,只不过那一刹那太难把握,没有出色的拔剑速度根本无法抓住机会。
初新对自己拔剑的速度有信心。
在场的人都摒住了呼吸,胜负也许片刻就见分晓。
后发先制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,可“公子”绝非等闲的对手,他气定神闲地按剑而立,一动不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