疲惫的裴泠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入睡时,裴瑟在她身边记起了很多事情。
在美国的日子很苦,并不如意。
裴瑟也没想过从此就能过上安逸的生活。在女孩醒过来之前,他一直都反复地在心中排练,努力地想要扮演好一个监护者的角色。这对他来说并不难,毕竟过去的好几年,他都一直承担着这样的角色。
女孩醒来的那天,加州难得下了雨。
裴瑟的双腿疼痛得不能站立。他勉强扶着椅子边沿将窗户关的严实,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眼。
他突然发现自己难以出声。
女孩看起来和沉睡前没有什么变化。秀发有些长了,细碎地搭在肩头,一双眼定定地看着他,是一双在黑夜里也依旧明亮的眼睛。
裴瑟一瞬间就把她代入到那晚的小女孩身上。如果那一晚他没有揣着刀逃走,而是来到她面前,带着她和她的猫一起走……
他踱步到她的床边。
“感觉怎么样?”
“还……还好。”
“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?”裴瑟温和地道,“外面随时都有医生,阿泠。”
女孩有一瞬间陷入迷茫。
“阿泠?”她困惑地道,“你是在叫我吗?”
裴瑟骤然明白,这不过又是一次相遇罢了。
可女孩竟然还记得他,“裴先生,你是在叫我吗?”
这其中的原因裴瑟已经不再想去追究。
“裴泠,”他听见自己说,“你叫裴泠。”
“裴泠。”女孩喃喃道,“好熟悉的名字。可是我还是想不起我是谁,该怎么办。”
纵然从来没有缺少过温暖,可世上确实有一个人把你看做她的唯一,这感觉很难不会让人心动。
“没关系。”裴瑟说,“你记得我就够了。真的。”
Aldrich的催眠的确生效了。
女孩忘记了很多事情,忘记了她原本的事情,忘记了她曾被迫染上药瘾,忘记了所有的自卑和寄人篱下。可在所有她忘记的事情里,唯独不包括一个叫裴瑟的青年。
“我记得你站在在高高的楼梯上,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。你背后沐浴着夕阳,光芒像是你身上散出的一样。太耀眼了,我害怕以后再也见不了这样的光,所以一刻也不敢忘。”
“你带我喝过的汽水,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喝到。”
“裴先生,我好疼,我全身都好疼,像是有蚂蚁在密密麻麻地咬我的骨头一样,又疼又痒。”
“别怕。”裴瑟应着她,“只是车祸的后遗症罢了,你再忍忍,阿泠,你再忍忍。”
“等你病好了,我们一起去纽约。”
女孩便真听话的忍了下来。裴瑟知道她仍在受着折磨,却不知所有的痛苦有药可求,是裴瑟拼命想从她世界里驱逐的毒药。
“去纽约做什么?”
“去念书。”他温柔地握着她的手说话,“再过半年我就要去学校报道了,所以阿泠,你一定要在那之前好起来。”
女孩的眼里涌起无限希望,“我知道我这个年纪是要去念书的。我是和你一起吗?”
“我们年纪差的太大,没办法在一起的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女孩又失落起来,“我记得,你念书很厉害。”
“只是认真罢了。”
“那我也要和你一样认真。”女孩渴求地抓紧他的一角,“总有一天……总有一天,我总有机会和你一起的。”
“好啊,”裴瑟笑着道,“我会等着你。”
门外的Aldrich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。
他转身离去的时候,与他擦肩而过一个少年,Aldrich不知道这个少年曾经差点成为他的病人,他只是对他礼貌的一笑,与对旁的陌生人没有什么不同。然而他不知道的是,那个少年在病房外站了很久,冗自一人泣不成声。
裴泠彻底痊愈的那一天,裴宥向兄长们提出了告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