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回【017】(1 / 2)女帝和她的丞相大人首页

晨曦微光里,红湿处,虫声新透绿窗纱。

鲁国公府后头一件僻静的院内,裴七姑娘从兄长手中拿回信条,喂给烛火。

“七妹,陛下虽然爱权,但平心论,对世家并不薄。”裴庄英眺望远去的白鸽,在晨光中划出一道雪影。

窗外,黄鹂翠柳,虫蚁新生,一片盎然。

“兄长如此说,是不欲为之了。”裴七姑娘松开最后一点信纸,挑亮灯芯,让火势更大些。

“如今四大世家唯我裴氏没有放权,难道我会有回头路?”

“兄长若此刻效仿慕容封,也是来得及的。”裴庄若摊手接住从烛火上跌落的灰烬,随手扬在一侧铜盆中,遂净手开了箱柜,亲身挑出一件滚银细雪留仙裙搁在榻上。

“该是我们的机会,若非陛下大开后宫,那棋子哪能送到关键处。”裴庄若瞥过地上残灰,“若是我们一直用心安排,比如昨夜,她孤身出宫入丞相府,这一路都够她死上十回的了。”

若不是今日收到这封信,她大概至死都想不通,那人退婚的缘由。十数年了,她当真以为他只是醉心国事,又私以为是外界传闻般,他身有顽疾,退婚是为了不拖累她。

原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,是被人绊住了而已。

“那局我看了,是釜底抽薪之计,乃绝妙之策。”裴庄英道,“但是局中关键一子……”

青年司空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青衣丞相,不由摇头叹道,“关键处是他,此局便是废局。兵行险招,不是这样用的。”

“贵主这局设了多年,知是这个道理,便一直不曾启用。然,如今不一样了。”裴庄若在妆台前坐下,梳理一头如瀑的长发。

“是不同了。”裴庄英颔首,“他竟然会送点心给你,还能喜欢你的茶水,太不可思议了。”

持着玉梳的裴七姑娘顿下手来,想起去岁六月丞相府中的光景,姣好的面上陡然浮起一些笑意,然一想那日府中少女,手便握紧得更紧些。

联想今日信上所言,不由前后贯通起来。

原来不是他无心,是为人厮缠。如今女帝大婚,他便算得了解脱,方才回首思故人。他原是不曾辜负自己,都是女帝一人之错罢了。

累她十余年韶华耗尽。

“小七,他真若有心,我们无需依附谁,如今的鲁国公司空府同丞相府,本就是门当户对。”

“兄长,裴谢已是姻亲,再亲上加亲,你说女帝可会忌惮?”裴七姑娘回想贵主的话,待事成由谢清平摄政,她便是摄政王妃。

然,她自是想得更多,一步之遥,何不择皇后坐之。也好一洗这多年来,为高门贵女私下间那一声声“老女待嫁”的嘲讽。

“你有几成把握,确定谢清平与陛下生出嫌隙,且裂缝不可弥补?”裴庄英又问。

“兄长做事想来心细。”裴庄若放下梳子,执笔描眉,“眼下那二位便已经生出嫌隙,女帝独宠佘御侯,后宫之中仿若无有谢世子此人,这已是朝野皆知的事!你说谢清平能忍下几分?世子母族荀氏又能忍下几分!”

“且不论丞相府。谢世子是无宠,但荀氏所得恩惠并不少。”裴庄英若有所思道,“二月二龙抬头那日,受晋封的低位郎君不少皆是荀氏的,明摆着是女帝的安抚。”

裴庄若闻言,顿了顿笑道, “兄长若还是犹豫,稍后小七前往相府时,再做一次甄别,如何?”

“愿你心想事成!”

“多谢兄长!”裴七姑娘抚着那张依旧婉约明艳的面庞,如水杏眸中笑意和恼意一同燃起,“今岁她二十又五,等的实在太久了。”

*

这日,丞相府内没有轮值的官员,谢清平早早便命少史发放通知,各司休沐一日。原因无他,殷夜在府中,需着人将她接回去。

前堂□□,碰到总是诸多口舌。

原也可以早些送她回宫,然一来许是昨日奔跑疲累,平旦时分,殷夜都没有转醒的样子。再则,便是他的私心,自昨夜在一瞬间做出决定后,后半夜他便没怎么入睡,只来回盘算推敲,确定计划可行。

如此,他想再多看她一眼。

辰时三刻,阳光已经铺满寝房,饶是他再怎么举手给她遮光,到底有细碎的残晖落在她眼角眉梢。

她浓密的长睫微颤,白皙的眼皮轻抖,片刻缓缓睁开一双漂亮的凤眸。

许是安神汤的缘故,殷夜脑中不甚清晰,一时想不起发生了什么,连着今夕何夕都模模糊糊。

直到适应了光亮,环顾四周,确定此间是丞相府的庆澜堂。

“舅父!”她的神思回笼,渐渐想起昨日奔跑出宫的事,待眸光凝上不远处一袭青衫,话便从口中吐出。

窗牖半开,晨光渡在他身上,看着沉静又温暖。

殷夜想起昨日那个梦,心中空了空,尤觉眼前之景不甚真实,背身对她的人也没有应她。

她坐起身来,忍过身上零星的疼痛,垂眼望见一身细小的伤痕,方确定不是在做梦。

“舅父!”她又唤了一遍,人便随之下榻走去。

触地的一刻,足底生疼,激了她一身冷汗,差点跌倒。她慌忙扶住床棱,抬头一瞬,刚好与那人回转的眸光接上。

“舅父!”殷夜站下不再动作。

只是长眉轻挑,双眸流光,压着笑,勾着唇,看他。

一半无谓不屑,一半喃喃依赖。

再明显不过的意思,过来,扶我。

这是她常有的表情,惯用的手段,明明是示好,却还带着一股子倔强和傲气。

你过来扶我一把,过来抱一抱我,我就不生气了。

这是四个月来,他们初次私下见面,她自然还有气。但想着昨日梦境,她的气便消了大半。反而是忧虑更多些。

于是,此刻便又成了这幅模样。

示弱却又不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