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客……客官,这可使不得。”
“若要小的从这钱袋子里掏出几两银子予她,小的断不犹豫,毕竟眼下这钱袋子还算您的。”
“可若要请她吃东西,那万万使不得!”
莫诳语听得很是莫名。
给银子可以,请吃些东西反倒不行?
哪儿来这样的道理?
“废话少讲,端面上来便是,不然将钱袋子还给某家。”
面摊老板便又紧了紧怀中钱袋子,踌躇半晌欲言又止,终是化作一叹。
不一会儿,又是两碗面摆上桌来。
“吃吧,我请你吃。”莫诳语笑了笑,取出双筷子递过去。
那乞儿颤巍巍伸出脏兮兮的小手,小心翼翼接过筷子。
“你……你请我吃么?”
破锣嗓子端的是刺耳,可若细听,似乎又能听出些曾有的温润来。
“那是自然。”莫诳语抄起筷子嗦面,囫囵着道:“快些吃,等下坨了便不好吃了。”
“不要银子?”乞儿却不下箸,歪着头发问。
“要甚银子?你这模样,给的出来么?”
莫诳语摇头轻笑,嘴上倒是不停,吃得那叫一个香。
乞儿望着他良久,继而似是明了一般,点了点头。
而后忽地起身趴在地上,熟练地朝他撅起了屁股。
“那你来嘛。”
莫诳语动作一定,便连脸上笑意都僵死。
乞儿转回脸来,那清澈的眸子里,似还带着些感激情绪。
又将手中还未放下的筷子含在嘴里,死死咬住。
“你来嘛。”
囫囵着又喊了一声。
一瞬间,仿佛惊雷灌顶。
莫诳语望着那摇晃的大腚,尚能瞧出些女子的挺翘弧度。
却不能让他有丝毫的旖旎。
反倒有股邪火自胸中窜起。
此一时,他是真想杀人!
那是一种没来由的愤怒,却不知该向何处去发泄,以至于让他有些彷徨,甚至自我怀疑。
朦胧中,养父那话又窜入耳边。
“行侠仗义又如何?天下千般万般不平血泪,你又能行几个?仗多少?”
他望着眼前这个撅臀而起,似要讨好他的乞儿。
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良久。
“唉……”
是那面摊老板的叹息声。
“这乞儿姓苏,潭州人都唤她作‘苏乞儿’。”
“十年前,她……她受了刺激,立时便成了个傻子。”
“那时节,她正是青春靓丽可人儿。”
“便有些畜生不如的东西,用一碗面一个包子就……唉……十年过去,她便成了这般模样。”
“故我才与客官说,施舍银子尚可,请吃些东西,可是坏了自己名声。”
莫诳语默不作声,蹲下身去将苏乞儿扶起。
“乖,先吃完面,吃完面……”
说完,他便也自顾自地嗦着碗中白面。
乞儿嬉笑,筷子也不用,直直用手去抓热汤中的面条。
烫得手缩也不顾,只又笑又叫着大块朵颐,瞧着很是欣喜。
仿佛这一碗白面,是世间难得的珍馐。
好好一碗白面,被她手中泥污染得斑驳不堪……
莫诳语看向数丈之遥的香花楼。
酒宴上大酒大肉尚在腹中,却远不及眼前这碗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