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忘了自己的眼睛是怎么没的了吗?”兰如令仰头,控制了一下眼泪,咬牙切齿道,“天命,又是天命,去它见鬼的天命!母亲说的对,这把祸害人的琴就该烧掉。”
“‘千机’即使不在了,那个诅咒也根植在我的血脉里了。就像它当时选择了我,却没有选择你一样,都是冥冥中就注定好了的。现在我却庆幸千机选择的是我,而不是你。”
这话让兰如令难以承受,“星河——”
“阿姐,他就是我的劫数,以前逃不开躲不过。现在他重新轮回,我仍旧是逃不开躲不过……若是真的能躲得开,便也称不上是劫了。”
兰如令没有再说话,很久才问,“你什么时候知道的?”
“他死后第一年的清明。我若是一早知道的话,当初他下山时也跟着一起走了。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。”
“也难为他费心遮掩了这么久。”
“其实我早该发现的。母亲十五岁时就有了第一次走火入魔的征兆,我却比她晚了七年。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自己念力坚定、心境空明。后来知道了归一是‘千机’为我选择的天定之人后才意识到,以前一直安然无恙,是因为他早已经出现在了我的身边。”
“你——这么说也同母亲一样……”兰如令大惊失色,话只说了一半就捂住了口。
“嗯。”苏星河不以为意,他手指一转食指上一枚纤细的指环万象,它就发出一阵白光,一只古琴出现在他的怀中。他伸出手拨弄了几声,音质古朴,余韵绕梁。让闻者清心平念,内心深处一派澄澈。他低语道,“这不祥之物没必要再留了。你找到办法就毁了吧。”
“你——最近一次——是什么时候?”
“前年夏天。”苏星河说完就不在言语,看样子他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。
兰如令满脸疼惜,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,用了清心安神咒给他缓和心神,片刻后苏星河就沉沉睡去。她看着他的面容,神色一片温软,似乎看到了很久之前。
看了片刻后,她取出手绢给他擦拭干净泪痕,盖好被衾,然后抱着琴来到白重九与莫随风两人身边。
白重九倒了一杯茶放在她手边,神色颇为担忧。
兰如令摆手,“想喝酒。”
莫随风准备倒一杯给她,她却从他手中一把夺了过来,就着瓶子一饮而尽,然后将空瓶放在桌上深深出了一口气。她这般轻贱自己,莫随风看得直摇头。
“如令——”白重九有些欲言又止。
“你想知道什么我会说的,现在先让我缓一会儿神。”
“不,我只想问你是否还好。”
“你就没什么要问的了?”
“突然不想知道了。”白重九有感而发,他觉得这场悲剧自己看到的才冰山一角罢了。若是得知了全貌,恐怕这场阴影就要追随自己终生了。是以此刻,他胆怯了。
兰如令看着莫随风问,“这琴如何?”
“绝世名琴。”莫随风听了她的话伸出手颠来复去看了看。
古琴背后有无数个私人刻章。正面雕刻着一只白鹿,边上刻着“鹿鸣”两个古篆。不过仔细看的话,能够看出来是有人把原来的铭文抹掉,重新雕刻的。
而除了这点,这把琴也算是伤痕累累,到处都是磕碰修补的痕迹。只是如此名贵的古琴,竟然这般不爱惜,他有几分不解与可惜。
“弹弹看。”
“真的弹不出声音?”莫随风心痒难耐,一边是他这个尤善音律的风雅之士面对一张传世名琴的向往之情,一边是他对不能弹出声音的好奇。于是得了兰如令的默许,就真的不客气地弹了起来。
他的手指刚弹了一下,耳边就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,他勉强弹了第二下,又似乎有千军万马在奔腾,他硬着头皮又弹了第三下,这次他感觉到像是有千万匹丝绸被一起撕裂,声音高亢尖锐,激荡心神。
莫随风感到一阵头晕目眩,只得罢手。
白重九却没有听到琴被弹出声音。他同样好奇,将琴移过来,也伸手试弹。情况与莫随风如出一辙,只是耳边听到的声音不尽相同,他能够忍受的时间也比莫随风长一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