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此琴原名‘千机’，后来才被人胡乱叫为‘千劫’。它原本是一件普通的玄门法器，也并非一开始就弹不出声音。它的主人是汝南曲氏的一位女家主，叫做曲挽情。

“这曲挽情也是一位天降奇才，开创了以音律入道的先河。她最有名的就是《破阵》与《千杀》，曲谱就是现在传世的那两支，只是必需要用此琴‘千机’才能发挥两者的威力。

“可惜这位惊才绝艳的女子是个情种，对当时兰氏一位年轻有为的家主一见倾心。那位家主却是一个多情浪子，哪怕娶了她也不会只倾心于一人。再加上她嫁入兰氏多年无所出，那位兰氏家主就有了纳妾之意。”

“曲挽情不同意？”

“当然不同意。她怎么可能同意？这事有几个女人会真正同意的，何况又是心高气傲的曲挽情。”

兰如令换了一个口吻，“修道之人最重心性，稍有不慎就容易走火入魔。以音律入道，借琴声控制他人心智对修炼之人要求更高，务必要清心寡欲，切忌大悲大喜，喜怒无常。

“曲挽情本身就那般争强好胜，心胸狭隘，被此事一激，迷失了心神，进而对那个兰氏家主怀有身孕的妾室动了杀心，终于偏离了正道，走火入魔……不足半年，她就以自身为祭，生殉了‘千机’。自此，‘千机’就哑了。”

白重九道，“曲挽情的怨念和戾气与‘千机’合二为一了？”

“不止如此。她临死前还下了一个诅咒。诅咒兰氏的后嗣，若不能与倾心之人相守相合，就会落得与她一般的下场。”

“没有毁掉‘千机’的办法？”

“也许有，只是至今未曾找到。那位兰氏家主的爱妾后来死于难产，一尸两命。不久他又再娶，仍旧一般无二的下场。后来这诅咒甚至蔓延到了兰氏其他旁系的后嗣身上，那位兰氏家主寻遍各大仙家门派，最终找到了一个深谙玄门秘术的得道高人。

“那位得道高人与‘千机’中曲挽情的怨灵斗法惨胜，最终迫使她接受了一个折中的办法。那就是在兰氏后嗣中择其一者继承‘千机’，终生侍奉，同时也继承那个诅咒，只为换取另外家族众人的平安无虞。”

莫随风道，“所以兰氏中谁能够弹响‘千机’就是被曲挽情之灵选中的人？”

“这个过程在兰氏中被称作‘献祭’，而被选中的人也被称之为‘祭品’。”

白重九问，“那这个祭品是男女都有？”

“以前一直为女。”

“也就是说星河是第一个男子？”

“嗯。每隔二十年兰氏中就进行一次‘献祭’。我记得那个时候当母亲看到我没有将‘千机’弹出声音后喜极而泣，以为她的女儿逃过了一劫。可一个月后，她就梦破了，才四岁的星河无意中碰到了‘千机’。那个向来只挑选女子为祭品的破琴竟然鬼使神差地选择了星河……”兰如令说到此处直摇头，语音沙哑。

“那星河的眼睛——”

“我刚忘说了，在星河之前，母亲她正是上一个祭品。她没有找到自己的天定之人，逐渐有了走火入魔的态势，不得不仓促找了一个男人成亲，只为延续血脉，于是她无名无分嫁给了苏不群。

“开始的时候两人也过了几年琴瑟和鸣的日子，可没多久，苏不群发现了她的不正常，再后来，又有了星河成为‘祭品’一事，我母亲被刺激到了心智，陷入癫狂，拿发簪刺毁了星河的双眼。”

兰如令声音更低了，“兰氏这点事就再也无法隐瞒下去，整个苏氏都知道了。那个时候还是苏经纬当家做主，那个冷酷无情的老古板要他的儿子苏不群给我母亲一纸休书。

“就这样，母亲被苏氏扫地出门，她只好带着我回到浮图塔栖身。浮图塔本就是兰氏所建，里面的女修大多为兰氏女子。其实自从有了‘千机’以后，兰氏女子就不在白鹭洲居住，甫一出生便会被人抱到浮图塔。”

“那你母亲——”莫随风小心翼翼问，“她后来如何了？”

“得知自己刺伤了星河的双眼，她伤心欲绝，心有愧疚，不到一年就疯疯癫癫，后来，终于在一个夜里彻底迷失了心智，吊死在浮图塔里了……至于星河，他到底是苏氏男丁，地位与我这个轻贱的女子不同，可苏经纬又担心他走上我母亲的老路，于是以求学问道的名义，将他打发到苍梧山了。”

两人这才明白为何苏星河不回潼川九重天，兰如令改随母姓，也没有留在苏氏，而是来到了浮图塔的原因。更明白了两人对苏氏与兰氏如此淡漠的缘故。

在兰如令解揭开这道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伤疤之前，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兰如令与苏星河会有这般惨绝人寰的童年，也怪不得兰如令薄情，苏星河寡义。

实在是这个世间没有给与他们太多的温柔，以至于他们的内心只能变得冷硬，外表也披上了拒人千里之外的铠甲。身边与内心常人无法触及，更难以走进。

莫随风与白重九都屏气凝神，黯然神伤起来，担心一个呼吸太重就惊到了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