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哼,白归一,我阿娘说的不错,你胆子可真小啊。一遇事就怂了。”
“我要是白归一,刀山火海我也有胆子闯。可你看看我现在的模样。那可是白家祠堂,清零——那么多先人的在天之灵——我——”
“放心吧,先人们既然有在天之灵,肯定会知道你是白归一的,也肯定会明白你的苦衷和孝心的。”钟灵儿不由分说拉着夜扶桑翻墙而过。两人轻车熟路,穿门过户。一直来到祠堂面前。
白归一奇怪,“怎么是新的?”
“不知道。也许是十多年前被人毁了,哥回来后重新盖的吧。”
钟灵儿拉着夜扶桑,后者一直有些别别扭扭的,要不是她生拉硬拽,他很大可能临阵逃脱了。钟灵儿来到白登道的灵位前,将他按在地上,自己去寻了香,点燃了起来。她递给他三根,自己留了三根。她在她母亲萧玉若的灵位前恭恭敬敬拜了三拜。
夜扶桑不敢儿戏,也朝着白登道的灵位恭恭敬敬三跪九叩,然后将香插在香炉里,“爹,我是归一,你的亲生儿子归一。我来看你了。那个……嗯,人的皮囊就是灵魂的衣服,我的灵魂是白家的,就是这衣服差了点,你可能不大喜欢。其实我也很不喜欢,可是没办法,这衣服实在换不了,你就别怪我了。”
他说完又在萧玉若灵前恭恭敬敬叩了头,然后改了口,称呼了母亲。
如此这番,两人终于了了一桩心事。钟灵儿走了一圈闷闷不乐开口,“都没有我的灵位。”
“这个你都要计较。哥都不知道你已经不在了。”夜扶桑看着自己的灵位有几分感慨万千。
“亡弟白氏归一生西之莲位”。上面的字是白重九亲手所书。那一笔一划尽是悲痛与情真意切,他如何能够不明白。
他白归一自十一岁被白重九从敦煌带回来,就被带在身边亲自教诲。他的字,是白重九手把手教的,看的书,是白重九亲自挑选的,弹琴的技艺是他教的,下棋是他教的,白纸门的祖传手艺,也是白重九一点一点亲传的。
他这个兄长于自己那是恩比天高,情似海深,不是父母却胜似父母。若身死的是他,自己该如何是好?易地而处,他怎能理解不了白重九的心呢?
白归一突然有些后悔。自从苍梧山学成归来,他就多次过家门而不入。他以前无比讨厌白纸门,白重九数次鸿雁传书与他,问他何时归?可是他都视而不见。现在他终于回来了,哪里又能够与他相见?
上一世,他觉得自己凄苦悲惨,亲娘早死,亲爹不疼,嫡母不喜,胞妹不爱。可是这次再次回来,他觉得原来是他多么幸福啊,他拥有的那么多,是他愤世嫉俗,是他视而不见,从而全部弃如敝履。人重新经过了生死,心境当真是开阔多了,不可与以前同日而语了。
白归一恍惚了片刻,继续道,“等到我把你葬入祖坟,就亲手给你写一个,然后给你上三炷香,告慰一下你的在天之灵。”
“你敢忘了夜里我就去入梦,吓得你睡不着觉。”
“行,我肯定做到。”夜扶桑起身,口中催促,“快午夜了,我们该走了。”
“这么快吗?”
“你还准备做什么?”
“那个——”钟灵儿有几分好不意思,又没有想走的意思。
两人还在犹豫不决间,就听到有人道,“夜小公子?”
夜扶桑心里大惊,下意识望去,却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走了进来。那人水蓝色衣衫,文雅温润,一片清宁高洁之气。他见到来人有几分惊讶,又有些担忧,语气也变得急切起来,“今日你不该来此。”
夜扶桑有些不明所以。他不是不明白他的话,而是不明白他的态度,以及他给自己说此话的立场。他道,“你是谁?”
“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谋面,需要再交换一次名帖么?”
“我……我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。”
“我是谁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你们夜氏不该前来白纸门。而你,也不该再次出现在白氏宗祠。”
莫随风刚说完,夜扶桑还未曾答话,就传来白重九冷漠至极的嗓音,“夜公子看来当真是喜欢极了我们这白氏祠堂。竟然再次夤夜前来。”
“阿九?”夜扶桑下意识回头。
一个白色的身影顺着宗祠的台阶而来。他有着方正锐利的脸部轮廓,双眉浓黑,眼睛深邃,五官一派浓墨重彩,却没有和兰重火一样走了邪魅风流的路子,只是气质多了五分沉稳,就给人无限的华贵端庄。
不过此时此刻,他面目冷漠,一双眼睛微微发红,却是戾气与仇恨压过了悲伤与愤怒,让人难以亲近,只觉畏惧。
夜扶桑看到白重九惊喜交加,眼睛立刻红了,然后那颗心就凌乱无比了。他没想到这次竟然真的见到了他。可这次重逢,明显是不合时宜的。夜扶桑没有做好准备,白重九也浑然不觉。
“夜扶桑,拔剑吧。今日不是你死,就是我亡。”白重九手中一闪,九霄显形。他手腕一扬,杀意万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