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崇阳起身,宽了自己的外袍丢给她,“穿这个。”
“三爷早说啊。”钟灵儿大喜过望,立刻穿上了他的衣袍。
夜崇阳不再答话,留下她,大步流星出了房间。钟灵儿立刻追了上来。他头也不回道,“别跟着我。”
“三爷不是说要一眼不眨看着奴婢么?既然不喜欢奴婢跟着。那奴婢就自个儿去后院的莲塘转转吧。”
她话未曾说完,就被夜崇阳一把拉了过去。
两个人在院子里毫无目的闲逛。逛累了就坐在凤凰树下发呆。
午后的阳光微醺,穿透凤凰花树洒落下来时就像带了美梦一样的颜色与蜜糖一般的香。直熏的人无酒自醉。
钟灵儿看着在花蕊间忙碌的蜜蜂惊喜道,“哎,三爷,那里有好多蜜蜂啊。”
夜崇阳靠着树闭目养神,半个字都不想与她说。她也没有被打扰了兴致,继续道,“你想做一只蜜蜂还是做一朵花?”
就是这样熟悉的一句话。他问了,始终没有得到答案。也成了某种人生中的遗憾。此时,他听到相同的话从另一个女子口中说出来,突然难以自持,问出了口,“你想做什么?”
“做一只蜜蜂,或者蝴蝶。”钟灵儿边说边扇动着手臂,像是真的有一双翅膀一样,神态一片娇憨。
“女子做一朵花不好吗?”
“不好。”
“为何不好?”
“做一朵花多不自由,只能等蜂来。可万一等来的是马蜂怎么办?所以我还是希望做一只蜜蜂,喜欢哪一朵花,不远万里也要飞过去采。”
夜崇阳听到沉默了。
零儿,这是否是你心中所想呢?
片刻后他问,“若是你采到一朵食人花呢?”
“三爷是说自己吗?”钟灵儿凑上去亲一口他的唇角,“那就让他把我吃掉吧。”
说完,她再次凑了上去。夜崇阳似乎受到了某种引诱,也有些情不自禁。片刻分开后还有些意犹未尽。
钟灵儿道,“夜崇阳,你脸红了。”
这话让他如梦初醒,立刻回神。他突然难以面对眼前的钟灵儿,难以面对心中的挚爱,更无法面对自己,于是就扯开他,落荒而逃了。
钟灵儿看着他的背影,嘴唇弯起了笑,只是神色有几分苦涩与落寞。她喃喃自语,“夜崇阳,你终究还是对其他女子动心了。”
是夜,莲塘。
夜崇阳将那件红色的嫁衣折好,放在了铺满凤凰花的土坑里。他将黑色的泥土一点一点洒落,像是埋葬不知身死何处的白清零,又像是埋葬一段沉重的过往。他埋了很久,然后又在旁边坐了很久。
他将自己带来的酒倒在地上一些算是祭奠,低声道,“零儿,我来看你了——这话有些奇怪是不是?这么多年以来,我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。也不知道你——埋骨何方,今日在这里,我用你的嫁衣,为你立了一个衣冠冢。算是有一个凭吊的地方吧。”
说着摸了摸眼角,“你若是还在,看到了现在的我肯定很失望。我夜崇阳终究还是辜负你了——现在……和你说这些话,我都羞愧得无地自容——不提也罢,不提也罢,可是,她真的太像你了——太像了,我有的时候,总是控制不住——
“我、我知道不该在你面前说起另外的人——更不该带她来这里打扰你的清净——只能说,世事难料吧。是我那个时候太自以为是,也太年少轻狂了。我原以为自己守得住一个承诺的——我——”
说到最后自己都觉得索然无味了,于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就抱着自己坐到了半夜。后来落起了雨,春雷阵阵。他只能回了卧房。
一身湿意回去时,钟灵儿抱着自己蜷缩在墙角,她的头垂着,不住在啜泣。他看到平时那般胆大的一个人竟然被吓得这般狼狈,终究心有不忍走了过去。
钟灵儿立刻扑了过来,躲在他怀中瑟瑟发抖。有雷声在头顶噼里啪啦炸开,她惊得魂飞魄散。那个婴灵被天雷震的魂飞魄散的画面撕扯着她的神经,让她几乎昏厥。
夜崇阳将她抱回床上,很久以后直到雷声不再,只余窗外雨打芭蕉之声,她才缓过神,犹自惊魂未定,紧紧攥着他的衣袍低声道,“夜崇阳,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?”
光明地大摆宴席的最后一日。夜扶桑这个正主终于来到了宴请宾客的大厅。许多人看到他来,不住敬酒,夜扶桑一概不接,只冷冷道,“我连李甘棠的面子都不买,你们谁觉得自己的面子比她还大?”
众人被拂了颜面,只好摇摇头,四散开去。估计是都觉得这夜小公子还在为那日的事情郁结于心,在找人撒火。看在他平时的脾气上,再加上他的身份因了李甘棠水涨船高起来,今非昔比,竟然没有人敢于多说几个字的。
夜扶桑来到地方就寻了一个角落坐下了。整个人死气沉沉,阴郁冷漠。
兰重火看得心花怒放,“其实我还真想去敬他一杯。”
“你还觉得他不够惨是么?”
“惨吗?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