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办案需要,除了我躺在医院输液体,昨晚在场之人,今日上午陆续去当地派出所配合调查。
我醒来时,已经是来壤塘的第二天下午,只有那个扎了我五针的小护士守在病床边。
抬起手,我看看了手背上那颗留置针,笑着问道:“今天还输液么?”
小护士笑得眉梢上扬,嗯嗯应着,还点了点头,说今日不多,就四瓶。
我脑袋一下子就大了,后脑勺被车轮撞起那个鸡蛋大小血包也就更疼了。
小护士一边扎针,一边跟我说话,“哎,小哥哥,别担心,天黑前就能输液结束,医生说,只要你自己觉得不再头晕的话,就不用输液了,只需口服少许青霉素就行,所以,你就乖乖躺着吧。”
我嗯一声,问怎样躺着才算乖。
小护士吃吃作笑,说你睡着的样子真乖。
我夸张地哇了一声,揶揄道,“莫非你偷看男人?若是你家男人晓得了,一定会揍你!”
小护士娇声轻笑,“本姑娘还没男人!”
我拿左手拍拍胸脯,“我,单身汉一个,考虑考虑,怎么样?”
刚好完成输液打理的小护士蓦然一怔,拿两道逼人眸光盯着我。
一会儿后,她幽幽道:“你莫惹我,否则……”
我没敢接话了,只是默默瞧着她,出了神。
不是手指粗糙的彝族护士长得漂亮,她戴着口罩,让人根本瞧不见面容,我只是想着心事。
一来我想起朱师傅所说,这方女子很主动的,只要瞧对了眼,霸王强上弓之事常有。
二来按照既定计划,今日应当启程赶赴阿坝县,可惜有了意外事情发生,白白浪费了一天时间,所有行程包括接下来跟其他地方扶贫工作组交接货物时间都得推后。
我在想,因为柳氏送货时间的变更,会不会影响各县配送电器到乡入村工作呢?
越想越烦躁,我额头慢慢皱成“川”字。
小护士噗嗤一笑,柔声说,小哥哥,已经开始输液,别东想西想 。
我回过神来,朝着彝族护士露出一个微笑,随口编了个理由,“没事,只是想家了”。
小护士掖了掖被子,甜笑道:“哎,我还以为你怕啦,嘻嘻,小哥哥,妹妹也是护理学校毕业生呢,莫怕莫怕!当然,这里也算是家,您就别发愁啦,等输液结束,我给你拿好吃的。”
我心情顿时舒畅多了,正准备逗她,说几句俏皮话,这时,病房来人了。
在张爽的带领下,当地派出所两名干警盛装出现。
我当然懂得,人家前来病房做笔录。
小护士搬来几张胶凳,和张爽一道悄悄离开了。
做完笔录,我已经输完三瓶液体,外面天色已经黯淡,大雪飘落声音越发沉重。
两位干警离去时,向我真诚道歉,表示一定全力缉凶。
我说车队并未丢失财物,自己受伤也不严重,也就无碍。
对方表示,不管受害人原谅与否,只要是违法行为,就必须追究。
我讪讪作笑,送走了他们。
我不是法盲,真实意图在于不想逗留于此,耽误送货时间。
输液结束后,我让张爽通知大家,今晚做好准备,无论如何明日清早都得出发。
张爽欲言又止,拿尽是担忧的目光瞧来。
我笑了笑,挥手让他回纳木错酒店。
后来,彝族小护士送来很多干果之类本地小吃,并一直陪着唠嗑到深夜。
不知不觉中,我睡着了,也不知她何时离去的。
次日清早,大雪依然下不停。
我告别送行至医院门口的小护士,打车回到纳木错酒店。
车队整装待发,大家等候我多时。
我话不多说,径直走向第一辆货车。
朱师傅站在车前,笑嘻嘻地问,小乔主管,身体真没事?
我说已经无碍,起码脑袋不再那么晕乎了。
说着,我解开了头上缠着的绷带。
老朱瞧着我,玩味道,若是太阳穴撞上车轮的话,咱们就像当年孔明在五丈原,现在我们只能班师回朝。
中年师傅说这话时,一点不像开玩笑,不过紧接着他就挨了张爽一记飞踹。
拍去腿上雪土,老朱半点不恼,微眯眸子瞧我好半会儿,说你小子最好还是缠上绷带。
我愣了愣,方才反应过来,他说得有道理。
就这样,头缠绷带的乔主管出现在余下6县,直到返程方才拆下,期间感动了所有当地干部。
前晚,我拿性命保全的货物一件不少,只是两辆大挂车油箱各被划开一条口子,也于昨日完成修补并加满了柴油。
同行人看我的目光,越发晶亮,也更柔和。
大挂车发出嘶吼声,缓缓行驶在227国道上,也就是俗称的阿壤路。
驶过则曲谷底,爬上尕卡岭,扑入眼帘的是一派冷峻雄浑景象,巍巍然。
两个多小时之后,我们即将离开壤塘地界,在那个称作团结桥的地方,停车休息。
我站在路边,望向桥对面的阿坝县地盘,心有余悸地再次想起那夜,只想尽快离开壤塘。
老朱摇摇晃晃走来,说刚才你一直睡觉,其实阿壤路很美,与国道318线相比,又是异样风景,这里谷底高山连接更为紧密,就有了才下高山入谷底、又将爬上云端的感觉,可惜当前是冬季,到处除了雪就是雪,一旦到了春天,满眼都是绿草鲜花,美得不像话。
我偏着脑袋畅想一番,知道老家伙说得没错,但嘴上不依不饶地反驳,说甘孜和阿坝都是川西地盘,一样的高原,一样的海拔,一样的风土人情,有锤子异样风情。
老朱是个奇葩,还真就解开裤带,掏出锤子,朝着雪堆撒尿。
我大骇,扭过头去,骂他是土狗子,路上车辆往来,也太不讲究了。
老朱双手不空,仰头大笑,说大路边的卵,准看不准喊,出行人都懂这规矩。
川话说,见眼拉屎屁眼痒,听着雪地响起沙沙声,我也想尿尿了。
不过,周围全他娘的毫无遮掩的雪地,我只好转身朝着大挂车轮胎,帮忙冲刷雪泥。
老家伙真够无聊的,竟然偷看,满腔惊奇地“咦”一声,还拖长声调,似揶揄似感慨。
喂,你小子那玩意儿差不多比驴的东西还大,还真是“河南斤把斤”不成?啧啧,不晓得哪些女人享福啰?!
当时老子就想朝他脸上尿去。
我当然不会这么粗鲁,只是瞪他一眼,收了家什,落荒而逃,跳进驾驶室。
阿壤路阿坝县段正在改造施工,仅单边通行,车速极慢。
脸庞黝黑的工人朝我们露出憨厚笑容,牙齿雪白,闪闪发亮。
我挥手致意,大声喊谢谢您们啦。
老朱笑我精神好,像个半大老爷的孩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