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,杨宅。
“老爷,这是为何?”
“平海恐有大乱,你们母子二人先去福州城避一避,待一切安好后我会派人将你们接回。”
“那老爷呢,你不与我们一起走吗?”
杨母眼底忧色尽显,直直望着眼前那朝夕共处的儒雅男子,嗓音微微干涩地问道。
此时的杨父竟不敢对上她的目光。
“商会之内仍需我来主持大局,夫人毋需担心。告诉墨儿,明日不要外出,后天清晨城门一开便出城。”
杨父尽量让自己语气,神色从容一些。可毕竟相濡以沫二十余载,又怎么可能瞒过对方。
但杨母并没有多问,最后只是淡淡应了声好。
次日天光大亮,院中杨墨额头已冒出细密的汗珠。
“墨儿,歇歇吧,过来,娘有话与你说。”
闻言杨墨停下动作,走向杨母。
“今日就不要多练了,回去洗漱一番收拾收拾东西,跟娘明早去趟福州城。”
杨母用手帕轻轻为杨墨擦拭着额头的汗水,温柔地说道。
“收拾东西去福州?娘,发生什么事了?”
杨墨黑色的眸子望向杨母好奇开口道。
“没什么,昨夜你爹给我讲平海县海商已有多家商行竞争,所以他决定将商行逐渐转移到福州去,你我二人先去看看那边的宅子。”
杨墨闻言跟着点了点头,语气十分赞同。“确实,特别是势头最盛的那几家,暗地里已经联合起来了,一直针对咱们杨氏商行。”
杨母淡淡一笑,眉眼尽显宠溺。
“但有必要这么急吗?我还想多练会儿呢。”
杨墨眉头微微皱起,小声嘀咕道。
奈何对上杨母那柔和却又无半分商量之意的眼睛,只能默默转身而去。
杨母看着他的背影,一阵恍惚。
少年的身影在尽头消失,她此刻竟有些不舍,不舍少年,不舍他的背影。
恍惚间,三四岁孩童步履蹒跚的背影,七八岁活蹦乱跳的背影,十二三岁无拘无束的背影,渐渐与眼前的笔直挺拔的背影,自影子边缘开始一丝一丝地重合在了一起。
少年人的单纯,肩上扛的是山野清风,与烂漫的繁星。
杨宅的景象似往常般平和,但平静的表面下已有股暗流涌过。
平海城的夜景一如既往的繁华。
杨父此时回到家中,但没有与杨墨见面。
“明日夫人你带着墨儿先与我一起去趟商行,队伍要在商行整备整备,届时你们母子二人直接跟着队伍出发吧。”
杨母贤惠的身影在屋内不停移动,一会儿在柜子前整理衣服,一会儿在书案前整理账本书册。
此时的她闻言轻轻拨弄着屋内的绿植,一如白天那般,温婉地应了声好。
“既如此,夫人便早些歇息吧。”
于是这对平日里相敬如宾的夫妻此时背对背无言躺下了。
漫漫长夜中有一人的姿势整夜未曾变过一毫,而有一人的身影在深夜某刻伴随着细微的抽泣声轻轻抖了抖。
时光易逝,远行之日到来,一大早杨墨便与母亲上了马车与父亲一同前往杨氏商行。
此刻车内的三人都沉默不语,杨父端坐,闭目养神。
杨墨与母亲坐在一起,学着父亲同样闭目养神,感受着自身的变化。
短短几日,杨墨只觉体内那股源自丹田的涓涓细流每时每刻都在壮大着,他的状态较之以往力量充沛了许多。
杨母微微偏过头,看向窗外,耳中是街上行人的脚步,摊贩走卒的吆喝,以及马蹄敲击地面沉重的声响。
不多时,杨墨一家便到了商行,杨父先行下了马车,头也不回地说道:“我先去处理商行昨日未处理完的事情,你们走时我便不送了。”
杨墨与母亲互相看了看,杨母神色无奈,杨墨眼中并无太多波澜,这与他印象中严厉刻板的父亲印象一致。
两人默默站着,看着杨父儒雅的身影缓步上楼,眼前真切的背影最后融入了楼内晦暗的阴影之中。
平海城,来福客栈。
“大哥,下面的人来信了。”
“说多少次了,在外面办事的时候称职位。”
一名矮小壮硕的男子站在窗边看着临街喧闹景色,听着身后的汇报声呵斥道。
那名为武兴的男子一愣,随后躬身弯腰。“是,队长。派去盯着杨氏商行的人传,有一名商行伙计去了县衙,被我们的人截住了。”
“嗯?那名伙计去了县衙?”
双手负于背后,身材矮小却颇有威严的男子转过身来,阴鹜的眼睛透着凶光。
“说是陈掌柜派他去找县尉,声称平海近日恐有大乱,让他加强平海内外的城防。”
闻言,武元双目微眯,嘴角勾起一丝不符合齐人特点的弧度。“如此说来,杨行主果然察觉到了。武兴,速去探查杨行主是否在平海,还有他的家眷也查查。”
武兴抱拳躬身应后便快速出了房门。
约莫一刻钟,武兴再次敲门而入,“队长,查清楚了,那杨行主仍在商行内,他的家眷仍在家中。”
武元闻言微微皱眉,双手撑在窗沿,低头看着街上人来人往,沉思片刻后问道:“最近杨氏商行有无队伍出城。”
武兴略微思考一阵,“有是有,只不过那是早有报备出行的队伍。”